105.
——对不起，陆琮，我想了想，好像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喜欢。真抱歉，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吧！
“没关系，如果你不接受……”
陆琮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
“那就按我的方式来。”
忽然，他感觉身体被谁用力摇晃。
下一秒，陆琮从梦中惊醒。
他看见林想起一脸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断叫他的名字。
“陆琮，你怎么了啊？”
林想起见他睁眼，忙问他，说，“刚才睡着睡着你突然就开始释放信息素，我感觉你的状态好像很不稳定，是不是腺体紊乱——啊，上次汤医生说你可能会进入易感期，是不是因为这个？那我现在去叫汤医生来！”
上次陆琮受到林想起信息素的影响，腺体出现了短暂的失控，汤喆认为这样可能会导致陆琮出现易感症状。
但当时说这个话的时候，林想起在吗？陆琮记不太清了。
不在的话，林想起是怎么知道，他可能会进入易感期？
陆琮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脑不太清醒。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他缓慢眨了眨眼，试图把混乱的思绪厘清。
这一切归咎于那场梦带来的烦躁情绪，陆琮竟然难得感觉到不安。
他担心自己影响林想起，就向林想起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还好，只是梦。不用让汤喆过来。”
“哇，你居然还会做噩梦。”林想起说，“我以为你的情绪稳定到，连做梦都是处理公务这一类的事。”
陆琮伸手将林想起搂紧怀中，侧过身去吻他，半开玩笑道：“处理公务也算噩梦的一种。”
林想起被他逗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笑：“你好像比以前会开玩笑了。”
陆琮忽然问：“那你觉得，以前的我更好，还是现在？”
“都好啊。”林想起毫不犹豫地说，“本来你变得也不多，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如果我变了很多呢？”陆琮少见地追问，“如果我和你想要的那个‘陆琮’不一样，你会不会……不要我。”
林想起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怎么会呢，你就是陆琮，怎么会和陆琮不一样。到底怎么了啊，你做了什么梦？”
陆琮蹙了蹙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压不下去的躁意。
就在他打算继续和林想起探讨，究竟是现在的他更好还是十年前的他更好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呼：
“……陆琮？”
那一刻，陆琮身体近乎僵直。
他用力闭上眼，过了数秒，才将紧绷的肌肉强行放松，睁眼时，他怀中的“林想起”消失了。
回过头来，陆琮发现真正的林想起正站在床边，带着一脸天真而纯粹的笑意，望着他：
“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
106.
陆琮掌心忽然感到一阵刺痛，才发现，他的手攥得太紧，已经刺破了皮肤。
渗出的血还带着Alpha剧烈不安的信息素。
他坐起身，脸上表情褪去刚才那一刹那的怔愣，变得像是刚刚睡醒般懒散，朝林想起伸手。
林想起便甩掉拖鞋，爬上床，牵着陆琮的手靠过去。
陆琮圈住他：“这么晚不睡，去哪里了？”
林想起嘿嘿一笑：“心里开心，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又怕吵醒你，就出去待了会儿。”
“开心什么。”陆琮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但仍旧刻意做出平静淡然的模样。
“你明知故问。”林想起仰着下巴在陆琮颈窝处蹭了蹭，“我谈恋爱了，不能高兴吗？你是我初恋诶！”
说起来，林想起就觉得不平衡。
他们是一起袒露心声的，但是陆琮看起来比他淡定多了。
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彼此的身份从好朋友变成了男朋友，林想起激动得同手同脚，但陆琮却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当时林想起跟他说：“可惜我家的房子拆了，里面的东西也没留下，否则我还可以去把我们的相册拿回来——你记得吧，我有一本属于我俩的相册，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里面！如果它还在的话，我今天也想拍一张照片放进去。”
陆琮的反应有些奇怪，视线偏移，好像不太想多聊这个话题，只回了句：“嗯，是可惜了。”
好在林想起很大度的。
他知道陆琮推掉了忙碌的会议，特地来跟他告白，可能就有别的事被耽搁了，有点分神也可以理解。
“没关系，不要可惜，我们以后重新做一本新的相册。”林想起就说，“这次交给你保管。”
陆琮看起来还是很支持的，因为他的目光又转回了林想起身上，深深看他一眼，温柔地回应：“好，我们以后，重新做一本。”
林想起不像陆琮，有那么多要忙的事，有那么多问题要想。
告白以后，他的脑子里能想的除了陆琮还是陆琮，大量的精力都用来回顾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对话。
无数的“我爱你”在耳边萦绕。
林想起一个人偷摸脸红了好几次。
睡觉的时候，陆琮给了他一个晚安吻，林想起就闭着眼睛暗自期待，想说，变成男朋友的陆琮会不会对他做点别的。
结果陆琮吃了颗安眠药就睡了。
他。
就这么睡了！！
其实陆琮吃安眠药的事，最开始还是林想起建议的。
陆琮一直都有失眠的困扰，林想起跟他睡一块儿，偶尔中途醒来，会发现陆琮完全没睡觉，清醒地坐在床头，垂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
陆琮就这样整宿整宿不睡觉。
林想起有几次被吓得冒冷汗，又气又笑，问陆琮为什么老是不睡觉。
陆琮只说习惯了。
林想起觉得，长期不睡觉的伤害比吃一两颗安眠药危险得多，所以就劝陆琮利用药物来调节睡眠。
陆琮向来听他的，便没拒绝，找汤喆拿了药。也确实睡得好了些。
但是林想起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还吃药！
不是，哥们。
这对吗？
恋爱第一天，还都是彼此初恋，不应该……有点什么保留节目吗？
林想起都已经准备好盘问陆琮，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他的。
结果陆琮那头已经安静祥和地进入了梦乡。
林想起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很多事。
自从坦诚地承认自己喜欢陆琮以后，林想起就发现，过去的很多回忆变得不一样了。
他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从小到大的他和陆琮，惊喜地意识到，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人。
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相配，他们应该要相爱。
这么大的发现，他却没有办法跟已经睡着的陆琮分享。
林想起就干脆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找了点事情打发时间，在网上搜罗一些恋爱初体验的帖子，看得乐呵呵的。
忽然，就听见房间里好像有人说话。
于是林想起关掉终端，从客厅跑了进来。正好看见陆琮一个人自言自语。
想到这里，林想起就顺便问了一句：“你还没说，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陆琮对他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在说梦话。”
“嗯？”林想起有些惊讶，“你居然会说梦话，那你梦到什么了？”
陆琮说：“梦到你了。”
林想起好奇地趴在他肩上追问：“梦到我？然后呢？”
陆琮：“忘了，只记得梦到了你。”
林想起害羞地挠挠耳朵：“哎哟，怪会说情话的。”
陆琮似笑非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林想起显然还是睡不着，趁着陆琮也醒了，他就开始缠着陆琮聊天。
陆琮也顺着他，林想起要聊什么，他就陪着。
107.
林想起承认自己在感情上面比陆琮醒得晚一点。
但他可不是真的笨。
他有察觉异常的能力。
他感觉得出来陆琮对于什么话题比较随意，对什么话题敏感，愿意回答什么问题，又在什么问题上避重就轻。
比如，林想起问陆琮，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晋升少将。
陆琮仅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便一语概括了他的几场生死之战。
他没有讲自己在内战中的扭转乾坤，没有讲他代表所有联盟国抵御入侵战的力挽狂澜。
他只说：“打了几场胜仗，联盟要赏，可惜我要的他们给不了，只好先扔个少将的头衔应付我。”
毫无骄傲之意，甚至有些揶揄。
林想起立刻就从这段话里品出了一些不寻常，他问陆琮：“那你原本想要的，是什么？”
陆琮看他一眼，忽而笑了，道：“你。”
林想起：“？”
林想起只当这是一个笑话：“那这个他们确实给不了。”
陆琮眉眼敛了几分，表情淡淡：“嗯，给不了。”
又比如，林想起问陆琮，他死而复生时刚醒来的那个房间，看起来和十年前陆琮的那间卧室一模一样。他问陆琮，为什么要把那里复刻出来。
陆琮说：“我需要一些和你有关的东西，我要靠它们，才能确定我们的过去是真的。”
这句话又引起了林想起的思考。
首先，为什么要确定是真的？
其次，如果是为了纪念林想起，那为什么不把林想起的房间复刻出来。
林想起就问他：“你能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说明当时房子还没有拆。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卧室一起搬走啊。”
林想起问这个问题，倒不是责怪陆琮没有保留他的物品，只是他确实想不通。
老家拆掉了，但陆琮有时间把自己的卧室给搬走，却没时间搬林想起的卧室。
这说不过去啊。
而陆琮对此的回答，也让林想起不太满意。
他说：“我忘了。”
这个答案太离谱了，摆明了在告诉林想起：我在说谎，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圆谎。所以我先随便敷衍你。
林想起和陆琮越聊得多，越是能感觉出来，陆琮这十年，有一些事情是不想告诉他的。
但是林想起没有追问。
十年啊，又不是十天。
谁会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108.
其实，林想起也瞒过陆琮一些事。
初中的时候，陆琮特别受欢迎。
他是同龄人中比较早显露出Alpha气质的男孩。在其他男生都还跟个熊孩子似的到处蹦屁时，陆琮已经帅得有棱有角。
所以他总会收到很多情书，来自各个年级的各种性别。
林想起在还没学会感情的年纪，先学会了吃醋。
看着陆琮天天收情书，他当时心里特别不爽，他还以为这是好胜心，是嫉妒陆琮收到了情书而他没有。
可惜他晚熟，五官又稚气，男生女生都嫌他嫩，没有人给他写情书。
于是林想起就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
课间的时候，趁陆琮去办公室，他就把情书放在自己桌上，然后假装去厕所。
他本来想等陆琮回去看到情书以后，自己再优哉游哉地走进教室，故作惊讶地拿起情书，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当着陆琮的面打开……
然而，很倒霉。
林想起回去的时候，陆琮正在写练习册，但他的情书居然不在了。
林想起在桌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他气不过，问陆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到我桌上有东西没？”
陆琮一脸迷茫：“什么东西？”
林想起：“……算了。”
要怪只怪当时教室里太多人，乱哄哄。林想起无法锁定凶手。
他本来想在陆琮面前争口气，让陆琮知道他也是有情书收的人，没想到最后情书不翼而飞，至今不知道谁那么坏，竟然偷他的情书。
这件事，算是林想起青春期无数小尴尬中的其中一件，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陆琮。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讲出来就会丢脸。所以他隐瞒了。
看吧，一个人有点小秘密，多正常。
所以就算陆琮对那十年的时光有所隐瞒，林想起也是体谅的。
109.
后来聊得困了，林想起就迷迷糊糊在陆琮怀里睡过去了。
他隐约间感觉自己被松开了，有点不舍地伸手去抓陆琮，结果没抓到，便虚睁了眼。
他看见陆琮坐在床边，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好多好多颗药，一口气吃下去了。
林想起睡意朦胧地喊他：“……陆琮。”
陆琮稍稍一怔，转身看他：“你，没睡？”
“要睡啦。”林想起实在睁不开眼，就干脆这么睡着问，“那是什么药啊，你怎么吃那么多？”
“没什么，只是一种，延缓易感期的药。”陆琮揉了揉他的发端，“睡觉吧，乖。”
“陆琮……”林想起已经在睡着的边缘了，大概根本没听清陆琮的话，全靠下意识在硬撑着，呓语般吐出句，“好喜欢你啊……”
陆琮拿着药瓶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竟然捏碎了瓶身，药丸散落四处。
他随手将碎掉的瓶子扔掉，擦干净手上的药味，才重新睡到林想起身边。
在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以后，陆琮轻轻抱住了林想起：“琰琰，我的琰琰……”
他不敢用力，不知是怕惊醒林想起，还是惊醒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