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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掌中雀 我与丹青两幻身 3165 2025-07-02 07:42:13

翌日清晨,光斑从头顶渐渐到毡毯中间,将一夜安睡的女子从睡梦中唤醒。

吉雅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自离开京城,每一夜尽是在担忧焦虑中度过,生怕他不醒,更生怕自己哪一步走错,两人身份被察觉,翊王追至漠北来下杀手。

这样惊慌忧心的,时刻不能放松,叫肚子里的孩子也同她一样,每每深夜必要折腾她多时。

昨日有他在,自己竟然头一次不曾在夜里醒过。

吉雅爬起来,眼前半点动静也没有,她轻轻的叫了他两声,没有回应。

简单收拾了下,她掀帘离开毡房,外面自由纯净的空气涌入肺里,将先前烦躁一扫而空。

她在梦中回忆过那么多次,如今回来,身心都回归在故乡的野风里,头一次感觉能够畅快呼吸。

这些都是他的皇宫里没有的,她生来就是草原上的鸟,只有草原广阔的天地才能容许她自由飞翔,也只有在这里,她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不过这些念头就算同当时的陛下说出口,他又能理解她吗?

他能理解有些鸟儿绝不能困在笼里,注定要展翅高飞吗?

他怕是只会认为,这又是她胡编乱造的荒唐借口。

吉雅呼了口气,收回心神,在毡包门口摸了摸。堆积的沙袋紧压着毡布,草原上风大,很多时候眨眼间就会刮起飓风,因此沙袋堆得越多越表*明此处安全。

但他们凑在一起的这一伙人里,青壮汉子只有三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半大少年,劳力不足,因此防风用的沙袋也并未灌满,仓促的扎下营地,算是凑合着有地方可住。

吉雅沿着沙袋摸了半天,最后在地上才寻到自己的拐杖。

她如今行动不便,丽婶给她找了根胡杨木的枯枝用来探路,并告诉她不必这样事事亲为,有什么事都去找她们帮忙就好。

但本就借宿人家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虽然曾给过银钱,可丽婶子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几番推辞之后还是没能送出去。

而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什么事都不做,连日下来淘洗浣衣,晾晒果肉,饲喂羊群,凡是力所能及的,皆叫她干得不错。

眼睛看不到并没有剥夺她生活的热情,反倒是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她做这些由衷感到放松自在。

教坊使应该绝想不到,自己亲自调教,严令保持的纤细腰身,如今唯一的作用是顶着筐篮,方便她收拾晾晒。

而细心养护的手指,如今在尘土中挑拣杂果,在河水里浣洗冻得通红,可算得上另一种形式的暴殄天物。

吉雅幻想他气得跳脚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皇城里虽然庄严肃穆,有无数的规矩在等着,但里面的人却是鲜活的,譬如苏使,譬如梨园中的姐妹们。

想来有人的地方总有指望,总有不愿放弃,努力生活的人们,不断尝试造就一个更好的未来。

吉雅如今想想,自己身在其中时,总对皇城有太多偏见,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活法,自己不适应,别人未尝不觉得那里才是家乡。

犹如祈令夷,他本就是习惯凡事尽在掌握的人,于他而言,那里才是他应当的去处。

而自己因为各样的原因将他带离故土,强迫他到了自己的领地,这与他当初所做的一切何其相似。

而自己冥冥之中是不是也想将他禁锢在此地?未曾问及他的所思所想,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一样无法适应,挣扎痛苦。

双手触及平日里晾晒的筐架,吉雅思绪混乱有些失神。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欢脱跳跃的小跑步伐,将她从思忖中惊醒过来。

来人越来越近,还没到跟前,笑声已经传到耳边。

“阿雅姐!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瞧见,四哥和我哥他们一块出门,他骑在马上的样子威风极了!”

吉雅有些错愕,叫她又说了一遍,然而阿真事无巨细的又重复一遍,说天色微蒙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赶着羊群出去,四哥自行提的,要跟着一起。

她愣住,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阿真所言。

天之骄子居然和普通牧民一样未旦赶场,他那双手所执御笔判下朱红,现在竟然攥着鞭子驱赶羊群,那双眼俯视众臣指点江山,现在望着满是苍绿的浩澜原野。

这种极不相称的反差感,叫吉雅有些恐慌亦有些揪心。

他身边向来随侍如云,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亲手去做这些麻烦琐事。

而自己竟然把他弄到了这份田地……

胸膛中延伸出的不安叫她手足无措,吉雅无法自抑的责怪自己,是不是她太过自私,将本可以顺利平乱的帝王陷害至如今处境,甚至害他失了忆,若是他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那她乌兰吉雅当真成了整个天下的罪人!

脑中愁绪未得开解,阿真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向远处,迎接策马赶来的两人。

马声鸣叫,打了几个喷嚏停在原地,只听翻身下马的那人毫无顾忌,直直的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吉雅本就无颜面对他,此刻更是不想同他见面。

拐杖焦急的磕打着地面,想要赶紧避开,然而下一刻来人已经拦住她的去路。

“早上见你没醒,我就没打扰你,昨夜睡得如何?”

吉雅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垂着脑袋低低的应了声,“挺好的。”

他闻言突然噗嗤一笑,淡淡的接下她的话,“挺好就行!以后每一夜我都守着你。”

吉雅涨红了脸,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连忙同他撇清关系。

“昨日是例外,以后再不用了!要是叫人知道……同处一室,怎么说都不大方便。”

她憋着口气似的嘀嘀咕咕,也不知叫人听没听清。俄而,凌冽的气息忽然凑近,连带着芬芳的花香拥入满怀。

吉雅怔愣的半刻,双手间被插入一大捧繁密的花束,即便瞧不见颜色,但那味道芳香馥郁,叫她这还有心事忧虑的,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你……哪里来的?”

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花捧顶端,随着动作,芳香也愈发浓郁。

“今日去的地方有片花海,瞧着应是你喜欢的,其中白色和黄色居多,略略有些蓝蒂小花,香气不足,插到一起,看着却还不错。”

吉雅捧着花,嘴角颤颤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样简单的举动勾动她的内心,恐怕张口就要暴露她就快藏不住的心意。

“你喜欢吗?”

他问,带着迟缓的,笃定的语气,早就料定她会无法拒绝。

吉雅嗫嚅了半天,双手交握在一起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好看吗?要是好看我去拿到婶子那里,大家吃饭的时候看着也舒心。”

他沉默了下,继而毫不掩饰自己本性乖张。

“这是我给你摘的,不是给旁人欣赏的玩意,你要是不喜欢,丢掉即是。”

“至于样子……”他突兀的顿住,眼神从花捧上缓缓上移,盯在她与花相较丝毫不输的粉面。

潋滟秋水荡于弯眉下的一汪清湖之中,每每垂目,双睫下的水意快挤出来似的流光婉转,他看得近乎失了神,又见她紧咬着的双唇透出的艳红,犹如沁血。

如此殊艳,“美不胜收。”

这人明明形容的是花,但凝在脸颊上的炙热感半分没有消减,反倒是因她躲闪而愈发强烈。

吉雅就没见过像他这样光明正大调戏于嫂嫂的,抱着花躲着人,这就要回到毡房里去。

半个小臂忽被人轻巧握住,他说,“我扶着你走。”

吉雅挣了下,将他的手甩开,但很快腰间又被虚拢着,指腹若有似无的搭在腰上,更甚无法无天。

“我不用你扶!离我远点!”

她话音刚落,手底下的拐杖被人猛地抽走,继而温热的手指隐于花下,强行钻进手心。

“别闹脾气,小心摔了。”

吉雅简直被他气死,但还在外面也不好发作叫大家看了笑话。

既然他非要扶,那就别怪她不给他好过,吉雅默默在手上施力,指甲掐进他的手背,不断收紧看他什么时候会受不住。

然而从门前营地到毡房这么远的距离,他硬是一声不吭,也不躲避,就叫她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身上施虐。

越没有反抗,吉雅越心虚,到后面渐渐松了手指,触及他手背上月牙似的好些印子,不禁生出疑虑。

“你……记起来什么了吗?”

他听她这样问,遽然从容一笑,“这样说……是因为你以前也对我干过这样的事?”

吉雅慌忙否认,他却不慌不忙掀开帘子扶她进去。

给吉雅拨出的毡房算是储存毛毡的库房,因着她怀有身孕,想来对气味比较敏感,粘毛晾晒多时没有多少味道,算是极适合她安睡毡房。

但除了味道,众人应该都没发现,她这些天住在此处,颈间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祈令夷盯着她发辫缝隙里,脖颈上的细密红痕,那些不适,她自己也没发现。想来应该是需要她烦心的事太多,外加上身怀有孕,自然以为是身体变化出现的不对。

他伸出手,在她那处红痕上抹了一下,果然见她避之不及的捂住脖子,焦急的嚷他。

“你干什么!”

祈令夷见她一溜烟的退到远处,也不靠近,望着屋子里的扬尘瞧了会儿。

“你沾了驼绒起疹泛红,昨日我就发现你脸上剐蹭毡毯时的不对劲,难道你这些天没有感觉?”

吉雅摸了摸脸,这些天倒是确有些不适,但她自出来,因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没有一刻安稳时候,自然没有多想过。

“从今晚开始睡在我那,凡是驼绒的毯子也要换了。”

吉雅大惊失色,想到众人看到叔嫂睡在一处,难保不揣测他们有悖伦理,赶紧拦下他这语出惊人的。

“你别胡说,我在这哪都不去!而且你我什么身份?如何同处一室?”

他盯着她沉默了半刻,在欲出言的调侃中静思了一下,弯着唇角又改了口。

“我搬到你这,毡房里的瓶瓶罐罐,香料干果也都搬过来,好好通通风,那里的味道应该能清淡许多。”

他说着,也不打算给她接话的机会,略略凑近垂于耳畔。

“你要是不答应,我同你一起睡也没什么,毕竟在意声名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吉雅咬着唇,气鼓鼓的撑着两腮,可爱有趣的紧。

他一下意识的伸手要摸,手抬起来已经搁在她侧脸边上,只差分毫就要触及,他猛然顿住,盯着她瞥到别处的澄澈双眼。

快承认吧!你的掩饰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笑笑,背过手,指尖相互揉搓着,静静地看她如何漏洞百出的接着演下去。

7

作者感言

我与丹青两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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