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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爱者留痕 九月买的饼干/洗年月 3271 2025-06-28 08:53:44

年会结束,梁倏亭坐进离开会场的车辆,脱掉外套,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可是胸口的压抑感并没有消退。

司机问他目的地,他低头看手机,停留在戴英回复他“安全到家”,而他让戴英“早点休息”的界面。

梁倏亭不清楚,戴英说的“家”是他们同居的地方,还是戴英自己租住的房子。

满打满算,梁倏亭和戴英在一起才不过半年,同居的时间则更短。不过,时间的长短对梁倏亭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倏亭自身的认知。他把他们同居的房子刻印成了他们的家,那间房子就成了他们共同的归宿。

可惜,戴英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梁倏亭收起手机,示意司机开往他之前独居的某套公寓。

数月间无人居住,公寓冷冷清清,落了层薄灰。梁倏亭打开空调和地暖,等它们运作良久,仍觉得屋里偏冷。

他在热水下冲完澡,泡热茶,再端着茶坐进柔软温暖的沙发里。室内暖得像春天,梁倏亭慢腾腾地喝茶,本该放空思绪好好休息,脑中却不受控地想起一间暖不起来的老房子。

戴英租住的房子太老旧了,没有地暖,没有中央空调。卧室里的挂机开足马力,尚能暖和一点,可是卫生间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洗漱前后,多多少少要受点冷。

戴英那么疼,是怎么一个人回到家的。

天气冷,房子里又暖得慢,他能睡好吗。

有些事情根本不能想。一想起来,就化作一根根绵密的针,令梁倏亭坐立难安。

年会上喝了酒无法开车,梁倏亭起身穿衣,打车去往戴英租住的小区。

夜深了,路上车不多。梁倏亭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戴英所住的楼栋前。他抬头观察,楼里的灯光稀稀拉拉,亮着灯的仅有几户人家。戴英的那间黑沉沉的,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梁倏亭想的不是戴英已经关灯休息了。他想的是戴英腿脚不便,半夜起来总要多加小心,所以戴英睡下之前,总会在卧室外留一盏灯。

戴英没有回到这里。

做完排除法后,戴英回的“家”只剩下一个地方。

梁倏亭站在深夜寂静的街头,等待网约车从三公里外赶来接他。风凉透骨,吹得人浑身冰凉,梁倏亭的内里却像被塞了一团火,燥热且灼痛。

半个小时后,梁倏亭在家门前输入密码、验证指纹。门打开,戴英睡前总是会留的那盏灯漏出澄澄的光。

此景此景颇有些不真实。梁倏亭走进去,打开卧室门。床上蜷缩的人有所感应,轻轻翻动一下,支起身,问他:“怎么那么晚?”

不可思议。

跟之前戴英来广州找他那次一样,这一次,先放下姿态的又是戴英。

竟然还是戴英。

梁倏亭说:“抱歉。我吵醒你了?”

戴英摇头:“没有,我没睡着,只是躺着眯一会儿。”

“那我打开灯,没问题吧。”

“嗯。”

灯光乍亮,戴英被刺激得眯了眯眼。他洗漱好了,换上了睡衣,半靠在床头没有起来,脸色是淡淡的苍白,眼下泛青,一副相当疲惫的样子。

梁倏亭脱下外套,坐在床边,问他:“你怎么回来的,打车吗?”

“坐地铁。”戴英说着,打了个哈欠,注意到梁倏亭外套下是一身居家服,就问,“你洗过澡了?”

“嗯。”梁倏亭没有遮掩,“我以为你不会回家,所以我本来也不想回来。”

戴英僵了僵,有那么几秒,梁倏亭以为他无法再把表面上这种无事发生的状态维持下去,他又把话绕了个圈子,回避了重点:“出差结束了肯定要回家。对了,你去桌上看看,我给你带了特产,一箱给你,一箱给叔叔阿姨。你有空帮我带给他们……或者哪天我们一起去也行。”

戴英的求和令人无法拒绝。他把姿态放低,轻松地、讨好地说话,在明面上营造出温情脉脉的氛围。这样一来,就没人再忍心把那些尖锐的矛盾翻出来。

至少在广州的那一次,梁倏亭没有忍心。

可是今天不一样。

梁倏亭已经明白了,戴英的每一次求和,都意味着他把真实的自我藏得更深。梁倏亭宁肯戴英和他争吵不休,也不想要戴英继续含着苦果装哑巴。

他要的从来不是戴英的委曲求全。

梁倏亭望着戴英,一字一字地告诉他:“如果我说我不需要,你怎么办。”

戴英睁大眼,似乎没有听清。

“我说我不需要你送我的东西,你该怎么办。戴英,这就是你对我的做法。”

房间里静得呼吸声都消隐。戴英沉默了半天,沙哑地挤出一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梁倏亭冷静地提问,“你给我,就是爱,我给你,就是基于同情的施舍。没有这样的道理。戴英,你了解我,我没有太多同情心,没工夫做无谓的施舍。套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你评判不了。我的感情只有我自己能评判。”

梁倏亭试图和戴英讲道理。用戴英用过的方式和句式,顺着戴英的逻辑反诘戴英。这言辞或许不激烈,却太过犀利,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反讽。

戴英的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充盈眼眶,在他抬手擦拭之前,就先落了下来。他掀开被子下床,没有穿假肢的左腿空荡荡的,他慌忙拿过假肢想要穿上,手却抖得太过厉害。

争吵时,他是连摔门走人都做不到的那一个。

戴英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发抖的双手:“今晚我先去外面待着,我不想和你吵架。”

这算是吵架吗?他们之间的谈话远远没有激烈到堪称“吵架”的程度。

梁倏亭读懂了戴英。他可以肯定,戴英是不想被他看见哭泣的样子。

梁倏亭按住戴英的手,对上他通红的双眼:“把你惹哭的人是我,我放任你不管的话我算什么?”

隔着朦胧的眼泪,戴英瞪向梁倏亭:“我不需要你管。”

泪水砸落在梁倏亭的手背。起先滚烫,后又迅速失温变凉。

“戴英。再这样下去我们没办法沟通。”

梁倏亭坚持握住他的手,语气越发客观冷静,“我们不是普通朋友,如果我对你最基本的关心都会让你抵触,那我不明白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梁倏亭这辈子,很少遇到需要他声嘶力竭的情境。他往往只需要淡定地把事实逻辑讲清楚,话语就足够掷地有声。

他认同这种冷静理智的处事方式。

他也只会这样处理。

可是现在,因为他的这句话,戴英竟然哭出了声——梁倏亭第一次见戴英哭成这样,急促的呼吸间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哭声,呜呜的,破碎且混乱。泪水来不及顺着脸颊淌流,就先一颗颗串成线从眼眶里滚落。

这冲击了梁倏亭的认知。

原来戴英可以哭成这样。

假肢还没有固定好,戴英不管不顾地站起身,拖着不稳的残腿就要往外奔。

梁倏亭把人拉住,他挣开,走得踉踉跄跄。“你一定要看我哭吗?”戴英说,“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想让你看见我哭……”

“我知道。”梁倏亭不能强硬地拉拽他,只有将他半抱着禁锢在怀里。戴英持续挣扎,梁倏亭空出一只手关闭了房间内的灯光。房门合上,窗帘紧闭,在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情况下,房间里暗得与纯黑无异。

“我看不到。”感受着怀中戴英哭泣的战栗,梁倏亭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拥抱。“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

黑暗像一块柔和的绒毯将他们包围。视觉被蒙蔽,听觉和触感就被过分放大。梁倏亭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戴英并不是坚强到不会哭,他只是没有被逼到忍不住的地步。梁倏亭也开始思考:如果不被他拥抱,戴英那消瘦的、孤零零的、摇摇欲坠的身影,能不能自己发出足够的热量?

不够的。

他独自在冷风里走太久了。

光线被隔绝得太厉害,即使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即使对方就在眼前,梁倏亭能看到的依然只有戴英的轮廓,以及他眼里绵延不断的泪光。

戴英靠在梁倏亭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这么哭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过度呼吸。

梁倏亭低下头,摸索着吻向戴英。沾满了泪水的嘴唇湿润冰凉,梁倏亭轻轻地舔吮,仍然止不住戴英剧烈的哭喘,于是他用舌尖打开戴英的口腔,顶进去深深地吻他。

戴英像藤蔓一样攀着梁倏亭,抓紧了他的后背。泪水流个不停,让这个吻变得又咸又苦。

稍早一点,梁倏亭在年会会场与母亲分别时,梁母并没有说太多。她望着她的孩子,却不是父母看孩子的眼神,而是从平等个体的视角,看一个与她观点相悖的人。

她提醒梁倏亭注意一件他可能已经忘却的往事。

“你记不记得宁柠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他跟你发脾气,把东西丢到你身上,你的胸前被砸出一块淤青,你还是对他很温柔,哄了他一整晚。”

经梁母提醒,梁倏亭从脑海深处挖掘出了这段记忆。

在宁柠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他为宁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只莹白色的钢笔,装在丝绒礼盒内,系上了宁柠喜欢的酒红色丝带。宁柠在生日聚会上拆礼物,从礼盒中拿出钢笔,本来是一副满意且开心的样子。

来参加聚会的某个孩子见了这只笔,突然大笑起来:“什么啊梁倏亭,你好没有创意,上个月我过生日你送的也是钢笔。”

一瞬间,宁柠上扬的嘴角就掉了下去。

聚会结束后,不熟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亲人和要好的朋友。宁柠终于绷不住情绪,他当众把钢笔连同礼盒一起丢到梁倏亭身上,从礼物堆里抓出各式礼品往梁倏亭身上砸,哭着说他“太讨厌了”。

从那以后,梁倏亭就懂了,给爱人的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待遇。他再没有让宁柠从他这里收到过“普通”的东西。宁柠的每一个生日,每一年的每一个的节日,梁倏亭都会花心思为他准备“特别”的惊喜。

为了这样一个小矛盾,梁倏亭可以说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去哄宁柠。回顾他和宁柠过去的岁月,铢积寸累,留下了太多他爱惜宁柠的痕迹。

反观他与戴英的过去,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任他怎么苦苦地寻踪觅迹,点点滴滴,只有戴英爱他的蛛丝马迹。

比较天平的两端,戴英手上没有砝码,自然会飘在空中摇摇晃晃,梁倏亭若怪戴英不够坚定,未免太过狠心。他不应该着眼于戴英“为什么不接受”,而是应该不停地给予,直到找出戴英能接受的那一个。

“刚刚是我说错了。”

梁倏亭想,他们为什么爱彼此,这份爱是否纯粹、是否足够深厚,都不影响他做决定。

别被爱本身的内涵束缚了手脚。

就算他的爱当真不纯粹,掺杂了被爱的感动、对苦难的怜悯,那又怎样?

只要够重,砝码不必做成纯金。

梁倏亭操着惯常的理性口吻,说,“即使没有意义,我们也要在一起。戴英,这辈子我们没有分开的可能。”

作者感言

九月买的饼干/洗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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