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内能闻到钟不拘发梢的淡淡冷香, Real不安地摩挲着按键面板：
“Freeman选手有喜欢的韩国明星吗？我听说我的邻居是，呃，名字突然想不起来了……”
钟不拘正捧着手机远程指导WMG的训练赛, 闻言才懒懒掀起眼帘：“你第一次带人回家？”
Real局促地抿了抿唇：“你知道的，我没有谈过恋爱，同期的队友也早就退役了。”
钟不拘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打字催促唐小天加训。
Real自觉尴尬, 又没话找话道：“那你呢？”
话音未落，Real就发现自己在钟不拘面前蠢得可怕。
明明在微信上高强度聊天这么久, 一见到真人, 他还是左支右绌。
对方又不是他这种大龄禁欲主义者, 想去他家的人怕是要从一楼开始排队。
哪知道, 钟不拘只是淡淡道：“我没有家啊。”
这时电梯抵达顶层, Real一脸惊讶，但还是绅士地抬臂拦住电梯门：“什么叫没有家？”
钟不拘信步迈出电梯, 随意靠在一看就造价不凡的智能门上，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离开孤儿院后, 我就一直住在俱乐部里，没有家。”
“抱歉, 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不太擅长聊天。”Real强忍住一头撞死的冲动, 慌张地摆了摆手。
“能麻烦你让一下吗，我做人脸识别。”
钟不拘依然慵懒地倚在门边没动。
他微微仰起脸，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眼直直看向对方：“你确定要我进去？”
Real连连点头：“当然。不过我需要直播两个小时安抚粉丝，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吵。”
钟不拘这才悠悠地侧身，等待Real完成人脸识别，门锁咔嗒一声打开。
他刚推开门, 钟不拘的声音便轻飘飘地传来：“在很多国家的传说里，鬼怪都会受到一些规则的限制。譬如，在进门前需要得到主人的同意。”
Real握着门把的手一顿，随即失笑：“所以刚才是在遵守妖怪的守则吗？挺可爱的。”
钟不拘不为所动：“得到应允的鬼怪，就能在屋里胡作非为，不受任何限制。”
Real突然摆出严肃的表情，十分配合道：“那欢迎妖怪Freeman经常来我家打游戏。”
钟不拘轻笑了一声，径直迈步而入。
公寓在江南区的黄金地段，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粼粼月光洒在汉江上。窗外是宁静的万家灯火，屋里是昏暗的台灯暖光。
在这种韩剧里注定要亲个嘴的时刻，Real却在书房喊了一声：
“这台电脑好久没用，还好没什么问题。我把外设帮你装好啦，你直接登录就行！”
他是真想打游戏啊。
钟不拘在五百平的大平层里循声探险，终于找到了声音传来的房间，一推门，差点被闪瞎眼。
房间里的一整面墙被改造成陈列架，摆满了从市级比赛到S赛的奖杯和戒指。
那些需要归还正品的奖杯，譬如S赛的无畏者杯，都被精细地复刻，然后一尘不染地摆在陈列架最中心的位置。
钟不拘仔细地打量着陈列品，Real站在半步之后，声音里糅杂着羞涩与自豪：“每当我觉得撑不下去，就会来看看他们。”
钟不拘似乎完全被这些金光闪闪的荣誉所吸引，完全没有回应他。
Real非常振奋，他以为自己终于在钟不拘面前找回了面子。
殊不知，钟不拘只是在比较谁的奖杯更多。
确认Real比他少拿了两个洲际赛冠军后，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Real以为钟不拘已被深深折服，乘胜追击问道：“Freeman对哪个赛事感兴趣吗？我可以传授一下经验哦。”
钟不拘用中文道：“不如我给你传授点别的经验。”
Real一脸茫然：“抱歉，我中文不太好。”
钟不拘又用韩语道：“我是说还是先训练吧。”
如果不是为了让韩国人输得心悦诚服，钟不拘恐怕就亲自传授Real怎么在床上有效输出了。
虽然就是一个眼神的事，但他可不想背上破坏Real“童子功”的骂名，所以才在前一晚和沈安做了个尽兴。
既然要冠军，那就拿得坦坦荡荡、无可争议。
至于打完S赛之后，他准备从两个维度碾压韩国电竞。
书房里，和陈列架相对的是颇具科技感的异形书桌，上面并排摆着两台电脑。
钟不拘刚一走近，Real就殷勤地拉开左侧的电竞椅：
“这台是我休赛期直播用的电脑，配置更好一点，你来用吧。另外，要先切磋一下吗？可以用我的韩服账号。”
钟不拘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微微扬起下颌：“先把你电脑搬到对面去。”
Real不愧是全民电竞偶像，被钟不拘这么调理一番也没愠色，甚至还主动解释道：
“因为很多年轻选手都说过想观察我的指法，我还以为Freeman也是。”
钟不拘不为所动：“指法留着以后用吧。”
Real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把自己的设备移到了书桌另一侧，两人相对而坐。
征得钟不拘同意后，Real开始了直播：
“大家晚上好，总决赛我去现场观看了，真是很精彩的对决。K3和SPG的表现都很出色。”
“我现在一切都好，和管理层也在进行高效的沟通，大家不用为我担心，也不要再堵在俱乐部门口了。”
“不用刷礼物了，尤其是学生，不允许刷礼物。”
“今天就直播打韩服排位吧，对，我也听说了扫地僧的事情，今天想要帮我的朋友和他切磋一下呢。”
“朋友是谁？是之前ins提到的那位吗？对的，就是他。”
“大家也可以猜猜是谁，哈哈哈，先打排位吧！”
Real对着屏幕双手合十：“扫地僧，你在哪里，快排到我呀！扫地僧！”
钟不拘就这么看着他的神色由期待转为失望，然后微不可查地轻笑了一声。
“好像没遇到扫地僧呢，那这局就试验一下新中单英雄塞壬吧，听说是个T0难度的英雄呢……”
天枢游戏为了给S赛增加看点，特意赶在前几天上线了一款操作难度极大的新英雄——女妖塞壬。
方才结束的夏季联赛里，这个英雄还没有登上竞赛服，但职业战队早就对它的玩法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按照目前的共识，这个英雄应该以E技能为主，同时在E技能中频繁穿插平A，最终达到Q技能伤害的最大化。
这是个对于走位、手速，以及技能施放时机要求颇高的英雄。
Real在直播练习塞壬的同时，钟不拘也在和WMG磨合新的打法。
虽然他凭借极高的游戏天赋，几个小时就能掌握主流玩法，但钟不拘仍然感到隐隐的违和，总觉得这个玩法和当前版本适配度不高。
书桌另一端，相隔一米的Real扶着下巴，同样在一脸认真地分析：
“主要是靠E技能让敌人陷入‘沉醉’状态，然后Q技能造成‘致命歌声’来收割……”
“我这几天有练习，但还不是非常熟悉，只能说确实很难操作。”
虽然因为年纪原因，Real的反应速度略有下降，但是在高分单排里依旧优势巨大。
不过三十分钟，他就操作着塞壬以8/1/13的豪华战绩拿下MVP。
Real关掉话筒，隔着两台显示器看向钟不拘：“Freeman那边战况如何呀？”
钟不拘神色淡淡：“战队机密，无可奉告。”
Real似乎心情不错，继续没话找话：“要不要和我直播间的观众打个招呼？他们都很喜欢你。”
都不用思考，钟不拘就知道这是句客套话。
他可是明言要挑战Real“世界第一中单”名号的人，又是S赛冠军野心勃勃的竞争者，韩国观众估计更想把他剥皮抽筋。
当然了，韩国人民三观跟着五官走的比例更大，钟不拘甚至读到过几篇韩语小短文，描述了他被Cold、沈安、裘度，甚至Real等人OOXX的过程……
怎么说呢，没有实际情况带劲。
他可是世界顶级中单，专玩嬷法师的。
不过，为了保护他的心情和赛博屁股，钟不拘还是婉拒了出镜。
Real也没有强求，又缩回电脑屏幕前祈祷：“扫地僧，让我排到扫地僧吧！”
又没排到。
连续落空三次后，Real对直播间的粉丝道：“今晚再排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没有，大概就是和扫地僧没缘分了。”
他叹了口气：“S赛前最后一次直播，竟然还不能实现愿望，看来今年运气真的一般。”
然后他就排到了。
当扫地僧的头像出现在对面的瞬间，他的直播间热度立刻爆炸。
Real顿时兴奋起来，宛如年轻了十岁：“扫地僧，我终于排到你了。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他又关掉话筒，对钟不拘道：“Freeman，要不要过来观战？”
钟不拘苦笑：“不了，我在忙。”
Real寡淡的脸上流露出一点失落：“本来是想安慰你一下。”
就在这时，钟不拘的手机振动不停，一看来电人是沈安，他就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直接挂断了。
巧合的是，Real的手机此刻也开始嗡嗡嗡。为了全神贯注地对付扫地僧，他也直接关闭了手机和直播间弹幕。
一分钟后，这场横跨中韩两国、万人瞩目的排位开始了。
扫地僧似乎也关注了Real的直播，开局先抢了塞壬，Real只得选出一手星陨。
Real本局的队友似乎是忠实粉丝，bp一开始，就发了一大串【欧巴我爱你】。
为了专心应战，他在礼貌表示感谢后，关闭了队内文字和语音消息。
“扫地僧，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或者就向韩国赛区和Freeman道歉吧！”
等待游戏载入的时间里，Real对着话筒自言自语。虽然年近三十，他过于强烈的胜负欲总让他在游戏里显得中二。
Real用余光看到，对面的钟不拘也在积极备战，脸上是难得的严肃表情。
“这就是并肩作战的感觉吗？真不错啊！”
Real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然而，排位刚刚开始，Real就亲眼目睹了钟不拘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惊讶、恐慌，最后扭曲成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崩溃表情。
钟不拘的十指深深插进发间，用力到指节发白，最终狠狠捂住整张脸，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哀叹。
与此同时，扫地僧也不见踪影，一直没出现在中路。
趁着扫地僧失踪，Real连忙起身，绕道书桌另一侧钟不拘的身后。
他俯下身，在钟不拘耳边关切地问道：“Freeman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去床上躺一会……”
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钟不拘一手捂脸，另一只手风驰电掣地遮住了显示器上方的摄像头，以及那个针孔大小的、闪着红光的小灯。
颤音从钟不拘的指缝漏出来：“你为什么设置摄像头自动启动？为、什、么？”
Real一脸茫然：“这是我平时直播用的电脑，为了方便，摄像头和话筒会随直播软件自动启动……”
他瞥了一眼钟不拘的显示器，发现原来钟不拘也在直播，怪不得这些设备正在运转。
搞清情况后，Real洒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今天Freeman的形象也很端正，只是暴露了在我家直播而已。没关系的，我们是好兄弟嘛！”
“你要直播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搬到隔壁去就不会影响你了……”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凑近看了一眼钟不拘的游戏界面。
硕大的“扫、地、僧”三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了钟不拘的队友发布的公屏消息：
【扫地僧，终于排到你了！】
【诶，今天你竟然是露脸直播，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
【阿西巴，你怎么长得和Freeman这么像？】
【？？？】
在短暂的茫然和错愕后，Real脸上也出现了相同的扭曲和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