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凌晨2:45
“砰”地一声,车门被人关上,路霄和良寒停在灵岩山西门的停车山外,外面很冷,良寒付过司机车费,路霄开车门的瞬间看见了漫天纯澈的星星,这里不是城市,天要比城市的天空更黑更清冽,他情不自禁地说:“好美啊。”
良寒站在车的另一边,看着他。
路霄总会因为简单的事情高兴,今天是工作日,有人夜爬,但不多,稀稀落落的都是从西门处出发,良寒表情冷淡,扣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显然是情绪不高。
路霄发现了,寒哥穿的是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给他的却是短的,心想这人真是爱惜自己爱惜到不行,不过他也不在意,找到入口开始往山上走。夜风有点大,有些地方还是野台阶,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两侧的栏杆能扶着,路霄一口气怕了一半,这才晓得累了要歇一歇,回头看身后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人说:“寒哥,我能拉着你吗?”
这段台阶的确是有点累啊。
良寒不为所动:“不能。”
路霄惊讶问:“为什么?”
良寒淡然答:“我的男朋友才可以随便拉我,你是谁?”
他又来了。
一定逼路霄说出那句话。
路霄见招拆招:“你怎么规矩这么多?男生之间拉一下怎么了?”
良寒:“不行。我矫情。”
路霄顿时无语,看了他好半晌,最后心思一转,牙尖嘴利道:“所以你说的喜欢我都是假的。”
良寒抬起头,瞪着他看了半晌。
路霄站在高他几阶的地方,低头等着他跟自己反驳,可是良寒忽然什么都不说了,闷声低下头绕过他继续往上爬。
路霄:???
路霄恃宠生娇地生了一肚子气,闷头跟上。灵岩山山势不算高,但因为是凌晨深夜,并没有像泰山那种非常完备的夜爬照明,遇到陡坡时俯身向下看还是很吓人的,风呜呜地吹,快要登顶的时候,路霄抓着栏杆往下看:“这里好高啊。”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又看山下——眼底下是深渊,树木丛丛,漆黑浓稠,有着吸引人的力量,良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是很高,方便抱着人一起跳下去。”
路霄忽然抬头,挺认真地问:“你想抱着谁跳下去?”
良寒安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和谁来爬山就是谁。”
路霄竟然没有生气,笑了一声,轻轻回应说:“啊,你这么喜欢我啊。”
良寒眯着眼睛看路霄。
因为在水房被路霄骂过,根据路霄当时的反应,良寒揣测过他之前怕是之前被狂热的爱慕者激烈地追求过,不限于曾经被人用生命要挟过,所以当时路霄的反应才会那么的激烈和迅速,罕见地划明了权责问题。
良寒踩过他的红线,知道路霄反感什么,可能是刚刚的气氛不太愉快,之前又一直在拌嘴,平时良寒不敢说的话,此时也敢说了,只是没有想到路霄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居然还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良寒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什么意思?
良寒愣神的几秒钟,路霄绕过他,自己先爬上了顶峰。
这个时候观景台上已经有人在等日出了,路霄抓着栏杆凑到了最外沿,夜风一过,揽尽山中夜色轮廓,路霄刚刚爬山爬出一身汗,此时被这么一吹,好像吹起了满身的意气风发、壮志豪情,良寒闲散地走到栏杆边,路霄侧头看过去,那姿态过于好看,修长的身形像画面一样勾勒出优美的线条,仿佛月色清辉下的一抹澄明丽影。
路霄身上的汗很快被山风吹干净,刚刚爬山时还算方便的短款的羽绒服此时不太顶用了,路霄跳了两下脚,再看寒哥就有点生气,心说这人真是要命,给他短的,自己穿长的,给他薄的,自己穿厚的,路霄不想跟这人说话,低头看手机3:45,距离日出还有好一段时间,便把飞行模式解开,等网络重新连接。
很快,手机微信开始叮叮咚咚地冒消息,里面好多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还有好几个很有心踩着零点给他发的。
路霄定睛去看那几个零点的,有的是兄弟,有的是不太熟悉的女生,那些嘱咐的话语看起来随意,但是又透露着一股不经意的精心,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山上的信号不算太好,但路霄把几个能回的都回了,其余几个他打算白天再说,他很冷,冻腿又冻手,在观景台上走走跳跳地找信号。
良寒看着他蹦蹦跳跳地闲不下来,围着栏杆把观景台绕了一圈又一圈,搅合得人家等日出的小情侣频频为他让位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路霄。”
路霄:“啊?”
良寒:“你过来。”
路霄:“我不过去。”
良寒沉默了一瞬,冷酷说:“那你就冻着吧。”
路霄一听立刻来劲了:“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样的吗?给我准备的衣服这么薄,自己准备的那么厚?”
良寒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打开羽绒服,把路霄整个拢在怀里。
路霄:……
良寒低声说:“羽绒服是怎么用的,你不知道吗?”
路霄服了。
不止服了,他的脸也红了。
可能是刚刚几个小时和良寒厮缠了太多次,路霄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很喜欢良寒的,喜欢和他腻歪在一起,那天晚上的风声很好听,哪怕是呜呜的怪声也怪得很特别,良寒夹着他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路霄很自然地顺势搂住了良寒的腰,那具身体好像已经冷得太久了,抱上去的时候,身体终于开始是温热的。
天很黑。黑暗遮蔽了太多的东西。很多情侣在一起,也就显不出他俩的特别。路霄可能是想挑逗良寒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舍不得此刻的安静,继续和他抱在一起,重心放在左脚,然后又移到了右脚,然后左、右、左、右地来回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良寒也随着他的节奏晃起来,抱着人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地摇摆,像水中晃颤的月亮,等他们大幅度且有频率地晃起来后,他们同时一愣,然后忽然大笑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好幼稚啊,抱着对方笑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大概半个多月小时,天空慢慢地变了颜色,他们来得早,占了个好位置。在天空要亮起来的时候,观景台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天空开始变得透亮,天地被轻柔地廓清,层峦的山峰下能看见树影中的寺庙,方方正正地落在山石间,有很多人在拍照,有的人挤了过来,好像瞬间消融了他们的社交距离。
路霄松开良寒的怀抱,松开的那一瞬间,良寒环住路霄的腰似乎想把人再搂住,但是手指一颤,最后还是松开。路霄没有察觉,面朝地平线外那微微发亮的地方,低下头颅,双手相扣。
良寒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路霄表情认真,初生的晨曦下看起来帅极了,许愿时脸上带着稚气,已经能看出长大后英俊的轮廓。
等到再睁开眼,路霄侧头看向良寒,开心地说:“十六年前的今天,我出生了。”
良寒低声且诚恳地说:“谢谢叔叔阿姨把你带到这个人间。”
路霄笑了一下,眼里有明亮的光。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谁都没有说话,身边都是拍照录像的人,他俩谁也不动,良寒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才问:“你想好了吗?”
路霄点点头:“嗯。”
他们出来的这场约会,像是给枯燥学习生活打开的另一扇门,现在门要关上了,像灰姑娘的舞会要结束了,钟声响起,他们也该回归正常了。
路霄低着头,自顾自地说:“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你应该找别人,你值得更好的。”
良寒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路霄抬起头,让自己尽量说得诚恳:“寒哥,你也看到了吧,我也就是这样而已,身上毛病非常多,你是非常好的人,应该找更好的,我不答应你,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真的,你非常好,你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会音乐的人会给你写歌,会写故事的人会为你写小说,我不答应你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妄自菲薄。”
这些话是早在路霄跟良寒出来前就准备好的,他不忍心看良寒那么折磨自己,哪怕此时路霄也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寒哥是个很敏感的人,我该对他好一点,我温柔点说。
良寒却已经脸都白了,他折腾那么多,不是为了听路霄说他不好的,他专注地看着路霄,想破解分析出他每一句话,想看出他的口是心非。
可路霄的表情很坚定。
良寒无所适从地盯着他,不敢相信他是认真的。
他难得地慌乱,大脑快速地转过这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路霄拍拍他的手臂喊他下山,良寒下意识反叩住他,下意识问:“那我们以后呢?”
路霄:“什么?”
良寒眼神很专注,因为脑子有点乱,便显得他的口气有点急促:“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
路霄沉默了一下,笑着对他说:“算了吧,寒哥……我们朋友也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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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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