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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实体书番外一:现世

无根攻略 殿前欢 10850 2025-08-13 08:01:08

上一辈子,也许是上上辈子,也许是上上上辈子,自己一定作了很大的孽。

这么想着的时候,阮宝玉正在地铁上被挤得悬空,大脑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昨天一天没吃,倒也不觉得十分饿,可为什么今天早晨明明吃了好大一个肉包,却饿得鬼哭狼嚎满眼星星呢?

“敢晕你就是王八生的。”

这么强硬地骂了自己一句之后,他就看到了旁边的一位女士。女士很火辣,衣服领很V,被强力挤压之后,胸器已经呼之欲出。

本来也没什么,可阮宝玉身后有个猥琐男,勾着脖子死挤过来,为了一睹胸器,右脸已经直接贴在了阮宝玉的左脸上。

胸器的主人戴着耳机。阮宝玉左右煎熬,终于忍不住犯贱,伸出右手,替她拉了拉那很深的V领。

注定会发生的一幕于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胸器的主人这时终于发现状况,先一低头,再一回眸,就看见了阮宝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咸猪手。

因为地方狭小不方便抡人耳光,美女就抬起右脚,高跟鞋那九厘米的后跟在阮宝玉的右脚面很是华丽地辗转了一周。

阮宝玉倒吸一口气,头脑因为这一痛而短暂清醒,旋即所有的空气似乎被瞬时抽离,满眼的星星也顿时远去。

他晕了。

地铁到站,美女恨恨地下了车,门口又涌上来更多的沙丁鱼,车厢里更挤了。

因为被夹着,夹得这般妥帖,没有人发现阮宝玉晕了,他非常有型,直挺挺地站着,一直就这么晕了足足六站。

第七站,下的人多,上来的人更多。被一抽一挤,感觉一直在海上漂浮的阮宝玉神奇地醒了。

有一个人离他很近,被挤得几乎和他脸贴脸。阮宝玉蹙着眉,睁开眼,旋即愣了一下。

虽然地铁里是这样拥挤杂乱,但眼前的这张脸,仍然异常夺目。

和当下流行的娘炮不同,这人的五官简直可以用挺拔形容,眉自疏朗,高贵却又透着和煦。

眩晕的感觉还在,原来老天爷让他醒来片刻,就是要他欣赏这等美景。

阮宝玉笑了,露出他宝光璀聚的牙,道:“这位师哥,我要在御道街下车。”说完就头一耸拉,枕着帅哥肩膀,无比受用地又晕了过去。

和以前总是在派出所凄惨醒来不同,这一次,阮宝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而且还很高级地吊着盐水。

“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

说话的是那位地铁帅哥。他坐在阮宝玉身旁,腰杆标枪一般挺直。

“哦。”

“刚才你电话响了,是我接的,好像是个编辑,说什么导演等不及赶飞机走了。让你以后自生自灭,语气很不善的样子。”

“哦。”

稿子居然被某导演看中,相约前去谈相干事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阮宝玉一直就在猜测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黄掉。

果然,黄了,阮氏倒霉定律被证明是无上真理。

“盐水多少钱?”吸了吸鼻子之后,阮宝玉情绪稳定地问道。

“一百二十二块。”

“那我欠你一百二十二块。”阮宝玉还是很淡定,“一百二十二块,你不好找唉。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吧,吃顿七十八块的,这样我正好欠你两百块整!”

小饭馆,三菜一汤,七十四元,于是阮宝玉连忙叫了四碗饭。

帅哥一碗他三碗,饭一上桌阮宝玉就开始挑砂子,三碗饭,里面居然没有一粒砂子!

活了23年,这句是阮宝玉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阮宝玉吸了吸鼻子,努力淡定,又喝了口汤,居然不咸也不淡!

QQ里面宽面条泪奔的表情涌上了头脑,阮宝玉觉得此刻只有说话才能缓解自己的情绪,于是连忙开口:“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帛锦。”帅哥回答,仔细跟他解释是哪个帛哪个锦。

“当兵的?不大得志吧。”

帛锦立刻就停下了筷子,饶有兴味地看他。

“首先你的坐姿,跟上了夹板似的。再一个你带我去的医院,离地铁口最近的明明是第一医院,可你偏偏就带我去了军区总院。”

“再有,如果你得志,自先不会去挤地铁,其次在军区总院看病,肯定不需要付这他妈的一百二十二块钱。”

“没错。”帛锦略顿了顿,“我最近刚从北京发配过来。你观察力很强,是做哪一行的?”

“作家!知名玄幻作家!”连吃了三碗饭,阮宝玉立刻豪气干云,“给,这是我手机号,你放心,我一个知名作家,是绝对不会欠你一个小兵毛子钱的!”

五个半月后,在吴老先生的诊所里面,帛锦翻包搜罗病历,无意当中发现那张写着号码的字条,这才发现原来知名玄幻作家的手机号只有十位。

“帛先生?”吴大夫见他没来由地发笑,提了一把声音,“最近好一点没有?”

“好一点了。”帛锦回答,倒是淡定,“但是按照前面医生的说法,如果疼痛减轻,却不一定是好事,也许就是瘫痪的前兆。”

“西医的话,不可全信。”

“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小妹突然高声:“喂喂喂,你们不要挤,留心前面这个人,不要挤不要挤,再挤,他就被你们踩死了!”

因为事关人命,吴大夫就开了条门缝,往外打量。

吴老先生薄有名气,每天8点整开门拿号,门外头常常通宵睡着各种队形的等号的人。

一个号外头能卖两百元,所以来这里排队的,很多都是专业人士。

而阮宝玉,就是这里一位新进的专业人士。

和别人相比,他有一项特殊才艺,那就是挨冻受饿。

隔夜他就作好准备,夹着一块纸板和一卷棉被,第一个来到诊所门口。

大市场买的黑心被,对抗南京湿冷的冬天果然有点乏力,他把自己团得跟个粽子似的。虽然把腿上的皮都快搓没了,但两条腿还是成功地在上半夜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晨8点,诊所的姑娘准点打开大门,他迈着两条发木的大腿,在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就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后头跟着的人倒是瞧见了,紧急刹车,可后头再后头的人没有瞧见,还往前涌,于是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排在他后面的人其实也不胖,只是壮,体校重踩单车的主儿,一只脚踩上来,就着台阶,他的小腿立刻就发出清脆的“嘎巴”一响。

有这一记,那后面其余踏上来的脚,就都是浮云了。

“一号,我是一号!”

在人流终于控制住之后,他也不知哪来的神勇,“呼”的一声就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最后终于成功扒住了看诊台的桌边。

拿到号,哦不,是两百元出来,走了约摸两百米,阮宝玉这才觉得右腿开始疼了。

南京每条路都在开膛,他又往前蹭了两步,总算找了棵不算太脏的梧桐靠着,抖抖索索地从口袋中掏烟。

烟还剩一支,他靠着树,刚抽到一半时,就看到了帛锦。

原来他排了一夜队,被人踩断了腿,排到这个值两百元的号,就是为了遇到这个债主。

很好,非常好。

恶狠狠又吸了口烟后,他恢复了淡定,抬头迎向了帛锦显然是向他投来的目光。

“嗨,兵哥。”他叫道,迎着风,露出了他招牌式宝光璀珠的笑。

“今天出来的急,没带钱包,我还你这个吧,吴夫子下礼拜的号,你网上转个手,很多人抢着要的。”

知名玄幻作家还是很懂得礼义廉耻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预约单,擦得死紧,递到了帛锦跟前。

“你的腿,不要紧吧?”帛锦那双眼好似透着光,黑墨墨地看着他。“啊?

“被踩成那样,我看着都疼,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吧。”

阮宝玉有点不明白状况,靠看树穷眨眼睛,半天才说话:“难道……刚才你……你也在排队?你啥时候来的,我咋没看见你?”

“单子你辛苦排来的,你留着吧。”兵哥哥答非所问,但正中某人下怀。

“那我怎么还你钱?我……”

“这是我的手机号,十一位,你可以打。”

无来由的,帛锦就笑了,从包里掏出笔,柠开盖子,将那张预约单翻了过来,刷刷刷就写下了十一个数字。

“我不疼,我他妈一点也不疼。”

三天之后,窝在七楼天台租来的铁皮房里,阮宝玉咬着指甲,正试着使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

只不过三天,他那条被人踩过的腿已经像猪一样肿了起来,还亮闪闪的,皮子那叫一个吹弹可破。

“我不疼,我现在要睡觉了。”

过了一会几,他又郑重地宣布,爬到铁床上,拿被子蒙住了头。

大概因为三天没能合眼了,这一次精神胜利法居然奏效,迷迷瞪瞪的,他真的睡了过去。

然后,他就很稀奇少见地做了一个梦。

那是21岁的他,刚刚回国,倒霉落拓到顶,有一天在街上游荡,不知怎的,就拐进了一间算命铺子去。

一间显然是骗人的算命铺子,五元钱号称能算出你的过去未来,老板留着猥琐的小胡子,头发瞧着最少一个月没洗。

“算什么?”大仙一开口,满嘴的方便面味道。

海归阮宝玉同学已经开始为那五元钱后悔得蛋疼,只好聋拉着脸,回答道:“我想算算,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后面的内容就基本可以快进了,阮宝玉同学的倒霉史,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道不尽啊。

听到后来,连大仙都不耐烦了,打了个带着方便面味的喝之后,直接打断他:“好,我知道了,你报下你的生辰,我来帮你算一算。”

“在十世之前,你曾负过一个人,却没有机会偿还他,于是,在魂魄皈依之前,你许下心愿,愿受九世苦累,换和他重逢,自此再不枉他负他。你放心,这已经是你的第十世,只要你遇到了那个人,你的业障就已经还清,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了。”

无限还原现实的一个梦,最后在一阵刺痛和大师的箴言里面结束。

阮宝玉醒了,满头是汗,无限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还突然间把四年前一个骗子的屁话记起,记得一字不差。

“疯了。”

他掳一把脸,慢慢张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墙上涂着的那个号码。

预约单子早被房东给收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墙上留下了债主的号码。

在静默思索了起码五分钟之后,他抓起了手机。

“对不起,兵哥,我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在手机接通之后他连忙说话,“但我想,你反正也是我的债主了,也不会介意我再多欠你一点的是不是?”

腊月初三的凌晨三点半,爬上那七层高的天台,又一把抱起阮宝玉,站在楼梯口之后,帛锦有些气喘。

老式小区的楼道黑洞洞的,他这么打横抱着一个人走下去,脚下盲点,不摔死也得摔残。

“下楼,你得背着我。”

阮宝玉虽然发烧,但思维意识非常清醒。

帛锦的呼吸,于是在这腊月的寒风里僵住了那么一小会儿。

“没什么事。团长,就是想告诉你,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被救回来,在你背着我的时候就死了,那就真的很好,很圆满。”

言犹在耳。

每一次想起这句话,他的背就会开始疼,就仿佛他还在野战基地,脊背受了伤,背上却还背着一个人,十几里地,一路奔走。

无论他在心里强调了多少次,自己并不怨恨,可这心结永远都在。也许吧,自己的心胸,远没有想象中宽阔。

帛锦呼了口气,将阮宝玉放下,蹲下来,慢慢将他背上了肩。

七楼,背不是很疼,他知道的,就像医生所说,很快他就会瘫痪,如果医疗得当,就还能幸运地保住上半身部分知觉。

“坐好,我送你到八一医院,离这里很近。”

一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他这才呼吸顺畅,说了出门之后的第一句话,脚踩油门,车子在夜色里面绝尘而去。

十天之后。

阮宝玉实在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骨科主任亲自替他接骨,在医院住了十天,医药费不知花了几多之后,帛锦居然把他带回了家。

西康路一处僻静的老房子,独门小院,因为经过了很多年月,柚木地板泛着微光。

“这是我爷爷的房子,我平时都住宿舍,就一直空着,你就在这里养伤,金阿姨会

照顾你。”

将他安顿下米之后,帛锦就推门离开了。

这时候他已经穿了车服,看着落地窗外那肩宽腰窄无可挑剔的背影,打着石膏的阮宝玉终于下定了决心。

人情债,实在还不起,那自己就委屈一点,肉偿吧……

一个礼拜,帛锦都没有回来,金阿姨厨艺一流,但嘴巴死紧,绝对套不出一丝口风。

“住西康路,他爷爷是厅长?省长?部长?将军?元帅?”

被问得烦了,金阿姨这才回答:“老先生已经去世,走了有三年了。”

一个礼拜,唯一的收获。

原来兵哥哥的爷爷已经挂了。

阮宝玉长吁短叹,正想把手指头桶进石膏里面去搔痒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响,帛帅哥回来了。

金阿姨显然也很高兴,连忙出去买菜,不一会儿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有鸭头!”阮宝玉很兴奋,一拐一拐跳到桌边,“那怎么能没有酒!金阿姨立刻去柜里翻了一瓶出来。

“你酒量怎么样?”拿了酒瓶子阮宝玉更加兴奋。

“一般,这点真不像我爷爷。”

“一般就好!来,咱们拼酒,让我见识见识解放军的雄风!”

金阿姨去拿杯子,可阮宝玉猴急,捉住桌上那俩瓷碗,哗啦一声就倒了半碗,抬起胳膊就朝帛锦比了个喝酒势。

鸭头没了,酒还有半瓶。

阮作家看来酒量比一般还要一般,把个头奔拉在桌边,没事吹着桌上的饭粒玩。

帛锦看着他,有点好笑,过来架住他的肩膀,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回了房。

“小强!”进了房门,老宅深院里居然也有蟑螂,阮宝玉很激动,像见到亲人一般

一把捏在手里。

“给我,我丢厕所去。”帛锦皱眉说道。

“不!”阮作家文人气质上来了,右手咣咣砸帛锦胸膛,“他是我兄弟!我兄弟不能丢厕所!”

帛锦咳嗽了一声。

“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活得他妈的,可真像小强啊!”

等了一会儿阮宝玉终于爆发,把鼻涕蹭到他衣服之后,开始扒着他肩膀号啕大哭。

其实,阮宝玉出身也并不算贫贱,老爸是当地第一批个体户、后来响当当的叉车厂阮老板。

只不过他不是阮老板正房老婆生的。

作为私生子,他在两岁时被领进家门,对外宣称是在外面捡到的弃婴。而自那以后,他的亲娘就彻彻底底人间蒸发了。

贤惠的阮夫人答应将他视如己出,每次阮老板回来,都能看见她一手摇着阮宝玉,一手在喂他顶贵的荷兰奶粉。

为什么喝了高级奶粉这厮还一根豆芽菜似的营养不良模样,关于这一点,很忙的阮老板没有时间多想。

阮宝玉就这样长大了,读了贵族学校,母上心疼他不让他寄宿,于是他继续营养不良,白天跟人打一场篮球,晚上就嗷嗷地腿肚子抽筋。

好在他头脑构造异常,在这种环境下居然没有扭曲,除了偷偷摸摸学会了抽烟,别的都还不错,理科良好,文科突出,还得过全市作文竞赛一等奖,算是给小学毕业的阮老板长了大脸。

兴奋的阮老板当时就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他说想要出国留学,越快越好,一付肯学上进的模样。

于是第二年他就留洋了,高中还没毕业,先到英国读预科,他老子因此花了大钱。

到了资本主义国家之后,收到第一笔属于自己的汇款,阮宝玉同学仰天长笑,以为自此脱离苦海。

然后,不过两个半月,阮老板就死了。

在自己厂子里面,被失控的叉车撞到墙上,肝脑涂墙,死得非常凄惨。

这一切阮宝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汇款突然断了,电话回去,手机无人接听,而无论是家里的母上还是厂里的李会计,都异口同声说他爸不在,其他事他们一概不知。

在这一年冬天,远在英国的阮宝玉变得身无分文。他开始违法打黑工。

更可悲的是他打工的第二个餐馆的老板,是个不折不扣龌龊的同性恋。半年之后这位老板得手,阮宝玉反抗,被生生踢断了两根肋骨。

一直到这位老板进了号子,他在英国养好了伤,又是四个月过后,他这才因为非法打工被遣送回国。

这个时候,距离阮老板去世已经整整一年。

回到南京的阮宝玉这才发现,不只他爸没了,叉车厂没了,他妈和姐姐没了,他的档案、学籍、户口……全部都没了。

没有档案,也没有直系亲属投靠,他成了一个彻头彻脑的黑户。

在把街道门槛都踏破了之后,出于同情,派出所这才给他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

无根无伴的阮宝玉成了流民,当过瓦工,睡过桥洞,在21岁时,才总算摸到一条生路。

写文,网文,给知名作家做枪手。

“新华书店玄幻类排行榜第二名,谁写的?我写的!第八名,谁写的?我写的!可你知道稿费多少吗?一本两千块!还要起码拖上一年才会给你!为什么?因为我只是个枪手!”

提到这个生计,阮宝玉就有些激动,身体晃动起来:“可你知道那上面挂个名的他妈的所谓作者拿多少吗?我……”话没说完,酒气就开始翻涌他的肠胃,哗啦啦的,张嘴就吐了帛锦一身。

“你是好人,可惜,我这辈子,就只遇到你这么一个好人!”吐完之后他就舒坦了,很淡定,深看了帛锦几眼,旋即倒地,脸埋在刚才才吐的酒菜里,震天响地打起了呼噜。

十天后,阮宝玉离开了帛家,留下一张字条。

——好人,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帛锦拿着这张字条,愣了许久。

这样一个人,经历了这些事,字却这样鲜活,充满生机。真是小强一样的存在啊。

“小强,再见。”

他轻声地,慢慢地,脸上渗出了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笑意。

这之后,好人的手机开始经常震动,短信显示来自小强。

——三八节好,今天上街派玫瑰,赚了六十八块,还欠好人你两千四百六十二块。

——植树节好,今天发烧,走大街被人偷了一百块,我又欠你两千五百三十块。

——爱耳日好,今天不发烧了,在老鼠洞居然找到十块钱,吃饭用掉五块,我还欠你两千五百二十五块。

……

但凡数得上的节日,阮同学都会向债主报告财务情况。

事实证明他的确无限倒霉,在三个月兜兜转转,最后被条野狗咬了屁股之后,小强还是欠债主两千五百三十块。

——儿童节好,今天去打狂犬疫苗,花掉两百八十块,我又他妈欠你两千五百三十块。

在这条有欠文明的短信之后,财务报告突然停了。

环境日,爱眼日,世界防治荒漠化和干早日……这么多节日,整整十七天,却再没有一条短信。

帛锦坐在师部,看着百度上自己搜来的六月份的节日清单,突然间感觉到百爪挠心。

——怎么样了?

第一次,他主动发了短信。

没有回音。

第二天,还是没有回音。

师部的空调非常强劲,可帛锦却开始觉得燥热,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按捺住自己去那间铁皮房子的冲动。

电话这个时候响了,是座机,内线,丁零零响得非常顽固。

“报告参谋长,我这里有个人,叫作……阮宝玉,他说是来找您还钱的,我要不要放他进来?”

结束与电话那头的小伙子的对话,每一句话都让他无端地笑了出来。

“两千六百块,你还欠我一顿七十块的饭。”

将一沓子钞票放到帛锦手心后,阮宝玉咧开他的嘴,宝光璀聚地笑了。“医药费是这么多,可你在我家吃住,难道就不用给钱?”

“那是你自愿的,我还给你家捉了蟑螂,把蟑螂窝都给端了呢。”

下头就有点无语,在梧桐树下面走了一路,帛锦就只闲闲说了一句:“是你领了稿费吗?你的腿怎么样了?”

阮宝玉不说话,掏出一支烟来,点着,靠在训练场的栏杆上。

“其实我还欠房东一千两百块,所以半个月前,我卷铺盖跑了。”

帛锦就定住了身,啼笑皆非地看他。

“我只知道你叫帛锦,这几天我在家,花了整整十天时间,终于在网上找到了你。帛锦大校,三十一岁,多么年轻的师部参谋长,我的小兵毛子。”

“其实你可以问我。”

“那样我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

“什么表情?”

“知道我这种一点也不君子的小人,为什么非要缠着你还钱吗?”今天阮作家好似高深莫测,又一次答非所问。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能和你有交集。”

“因为我喜欢你,而且从你的表情,你最起码,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在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烟圈后,阮宝玉又补了一句,目光迎着帛锦,赤裸裸的,花痴得毫没畏惧。

——狂犬疫苗无效的概率,大概会是多少?

不知多少天后,心情已经基本平复的帛锦突然收到了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电话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于是在那个下午,他到了那个阮宝玉留给他的新地址。

一间石棉瓦屋子,显然是违建,被烈日烤得无处藏身,里面起码有四十摄氏度。

推开屋门,阮宝玉就在屋里,抱着腿蹲在一把破椅子上,穿一件汗衫,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门,看他。

“你果然来了。”

从椅子上面跳下来后,阮宝玉过去关上了门。

屋里很热,那种挠心挠肺的热,帛锦粗重地呼吸着,军纪扣像一把钳子一样卡着他的喉咙。

“这里,有一道伤疤。”阮宝玉过来,紧系扑过来。拿看他的手,伸进那件被汗浸得湿透的汗衫,“是那个餐馆老板,打断了我的四根肋骨,后来手术缝合的。”

“每一天我都诅咒他下各种油锅,可是……也不能否认,他妈的他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世界?”

“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我用我的运气打赌,你跟我是同类。”

”“你的运气?这赌注真大。”

“如果不是?那你的……这个是什么?”阮宝玉靠了过来,呼吸里吐着热浪,右手一把捉住了他那里后,又毫无忌伸地张开了嘴,恶狠狠咬住了他的双唇。

“这是什么?”

辗转厮磨之后,阮宝玉又高声,热汗滴在帛锦胸口,如火般滚烫,“嘶”一声就点燃了那根欲望的引线。

斗大的蜗居里面,两个人的欲火就益发显得大了。

事情过后,满屋子狼藉,阮宝玉那可怜的家当们被撞得散了一地。唯一还勉强算是凉快的,大约就只有地面了。

阮宝玉赤身裸体,大字形趴在地面,扭过头,去看仰面躺着的帛锦。

“你长得真好看。”

露出他宝光璀琛的牙齿之后,阮宝玉挪过去,左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夏天,就是比较容易上火。”他继续扭着头,看向那完美的侧脸,“你现在握着我的手了,如果有感觉,那就最好。如果没有……你就当给我外卖了一次泻火汤吧。”

帛锦沉默。

为了让他有感觉,阮宝玉开始咬牙切齿,捏骨一样把他手死命握住。

“我没感觉。

半响,帛锦打破沉默。

“怎么可能,你是大麻风吗?我这么捏你,难道你不疼?”

“我没感觉。

“擦,难道刚才太用力,你这只手麻了?那换另一只手好了。”

“我没感觉。”

第三遍,重复的不只是这四个字。

火一样的破屋子渐渐冷了下来,阮宝玉还是看着他,看了许久,到底最终,还是松开了那只死擦着的手。

“对不起。”

帛锦的这句歉意显得虚伪乏力。

"You are welcome."

阮宝玉喃喃,不再纠缠,将头埋进了自己空落落的臂弯里。

“我的左手,没有知觉。”第二天,在医院徐大夫的面前,帛锦低头,反复推着左手手掌,“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不太好。”

“比较好的结果,是下肢瘫痪,大小便失禁和丧失性功能?”

“小锦,我说过,现在医学发达,你不需要这么悲观。你爸爸也会……”

“这跟我爸无关。”

“上次我跟你提起过俄罗斯的新药……已经弄到了。但我还是犹豫,到底该不该给你用。”

“为什么?”

“这药还在临床试验期,而且有报告显示,副作用很大。”

“大过瘫痪,大小便失禁,性功能丧失?”

“小锦……”

“你明白的,徐阿姨,这些年,我已经试过了所有方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宁愿去死。”

头发花白的徐大夫紧紧据了下唇。

“那好。”终于她下定决心,扶了下眼镜,“药在库里,我上了锁。一会儿让我的博士生带你去取。服了药你也要定期来医院理疗,至于这药能不能让你的脊髓损伤逆转,我想……三个月之后应该会见分晓。”

“谢谢徐阿姨。”帛锦站起身。

徐大夫略抬了抬头,帛锦看得出她的欲言又止。

“让我来猜一下。”帛锦于是叹了口气,“这药是我爸弄到的对不对?他叮嘱你不能告诉我?”

徐大夫扶了下眼镜。

“你放心徐阿姨。我明白,到了他这个位子,感情是要被许多事情冲淡的,但这不代表他不爱我。”

“你爸说,他会抽空来看你。”

“那很好。”

“小锦……”

“他能替我弄到别人想也别想的新药,但来看望这个也许很快瘫痪的儿子,领导仍需要排期。你放心徐阿姨,我早不恨他了。我是他的儿子,这身份多少人朝思暮想,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

“三个月后见。”在徐大夫的无言里边,帛锦走到了门口,仍握着左手,最后很轻声地说了一句。

半月后,秋意已经很浓了。

梧桐树叶转黄,一夜风起就会铺满地,这是南京最美的季节。

帛锦走出师部,握着左手在小操场旁闲逛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团长。”

这声音真真切切。帛锦猛然回身。

“团长。”那人就在眼前,比三年前白胖了,嗓子很大。

那次野战演习出事之后,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他脑部受了严重震荡,右耳几乎全聋,所以说话格外大声。

“沈落。”帛锦笑了一笑,忽然间发现这名字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沉重。

那一天出事,炸弹落在他们身边,他和他一起飞上天又落地,看到他七窍流血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也曾喊过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

一百三四十斤的人,背在背上,飞奔了足足两个小时,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背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脊背也受了重伤。

到后来他醒了,他结婚了,在结婚前,给他打了那样一个电话。

“没什么事。团长,就是想告诉你,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被救回来,在你背着我的时候就死了,那就真的很好,很圆满。”

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之后,有足足半个月,也一言不发。

可是他感觉喉咙生疼,总觉得有股血腥气,每一次刷牙的时候,总觉得会吐出一口血来。

而事实上没有,那水槽里面,哗哗流着的只是带泡沫的脏水。他们的过去,就这样闷死腐坏,悄无声息地烂在了他心里。

在那个时候,他远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再遇见他,会这样就喊出他的名字,而且这名字这般轻,一点也没有刺破他喉咙。

“我转业了,团长。回老家河南,在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

这个名字的主人,如今也谈笑风生。

“去哪里?位置安排得好吗?”

“地税,算很好了。职位也不错,老婆的工作也解决了。”

“那你哥呢?”

“我哥更好,正师了,比你还高一级呢!”

“那很好。”

说完这些,两人就失去了话题。

帛锦仍抚着左手,没有意识地开始绕小操场走圈。

沈落跟在他后面,很安静,步伐跟他无比和谐,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叠在一处,就跟多年前一样。

“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为什么要结婚?”

终于沈落打破了僵局。

“我知道,是我爸找了你。如果你不结婚,不只你要倒霉,你哥也会前程尽毁。帛锦没有停步,“那样的话,你全家也就没有指望了。”

“事实上是……你爸找了我哥,然后我哥找了我。”

沈落的这句话说完,帛锦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操场上一群新兵。新兵们正在做仰卧起坐,此起彼伏尘土飞扬似的。

“那一天,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去了操场,跟他们一样,做了许多仰卧起坐。”帛锦淡淡地说。

沈落却怔住,仰脸看他。

“医生说我脊髓损伤,需要绝对静养。我当时就想,做了这些仰卧起坐,也许我就瘫了,可以坐着轮椅去参加你的婚礼,看你脸上的表情。”

“那时候,我恨你。”帛锦仍是淡淡地说,“我不体谅你的难处,希望你一辈子懊悔刺痛,我很恶毒。”

沈落低下了头,一滴眼泪坠了下来,立刻又觉得丢脸,连忙用手背指去。“你的背……现在怎么样了?”他轻声,轻得不能再轻。

“那天我的确瘫痪了,但后来我又站了起来。你看到的,失去你,我也没有死,也活得很好。

“那么你还恨我吗?”

“你说呢?”

沈落就笑了,叹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给帛锦看屏保:“我的女儿,妞妞,两岁了,还不会喊人。”

胖乎乎的一个小妞,白糯糯,长得不像沈落,但笑起来跟他一样没心没肺的。多好。

可见世事无绝对,没有什么刻骨铭心、迈不过去的沟坎。“就算为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了。”

沈落说道:“可是团长,那天我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恨我?”

“我家是很穷,我是不容易,我哥是千辛万苦才爬上去,我们全家是都不容易,可是团长,我说我宁愿你背着我的时候我就死了,我连命都不在意,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在意这些?”

“我是很软弱,可是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让我以为你也后悔了,以为我妨碍了你的身份?

“沈落……”

“我知道你为我好,你一直为我好。可是团长,我也是有心的,我的心意,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

“沈落……”

“起码让我选择,就算是死刑犯,被枪毙前也有上诉权。”沈落掩住了脸。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团长,没有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

沈落还是掩住脸,死死掩住,在指缝里面,用他们村上的话,跟个老娘们似的,终于结结实实、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又半个月过去了。

还是八一医院,帛锦坐在医院检验科大厅等他的报告。左手掌心有点出汗,有点颤抖。

他的左手恢复了知觉。

三个月过去了,他却陡然觉得,有一个人还在握着他的左手,往死里抠着他的掌心,问他有没有感觉。

那个人没有得到诚实的答案。

就算是死刑犯也有上诉的权利,他没有资格就这么决断一个人的心意。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打一个电话。

电话簿里已经没有他的号码了,可是他记得,十一位,并不是那么难记。按下十一位数字后,他有些犹豫。

护士姑娘捧着一叠单子出来了,里面应该有他的结果,可是最后,他还是按下了那个绿键。

“但愿你没欠费。”

自言自语之后,电话那头欢唱,通了。

秋风起,肚皮响。

经过管家桥的时候,阮宝玉看见了金陵饭店那个小小的窗口。

物价飞涨,血统高贵的金陵大肉包如今要卖三元钱一个,而且根本一点也不大。

挣扎了一番之后,阮宝玉决定豁出去了,掏出仅有的五元钱,买一个高贵的肉包吃吃。

排队半天,肉包到手,阮宝玉程看它蹲在路口,看着它,看着血统高贵的它,雪白薄皮大馅十八个褶,突然间悲从中来。

“看我干吗!知道你高级!知道你出身了不起!”蹲在路边,阮宝玉悲摧地看着那个肉包,“知道你看不上我!我穷,我倒霉,我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我是个杯具玻璃!你对我没感觉,就算有,你也不会承认!”

肉包无辜,十八个褶子一起无辜地看着他。

“知道我来新街口干吗吗?”阮宝玉继续悲愤,“我来找那个跳大神的骗子!”

“知道那个骗子说什么吗?他说我已经遇见了你,那个债主,就是你!”

“他说我十世前辜负你,害你心灰,还受了千刀万剐之苦。所以我转了九世,第一世做阉猪,第二世做瘸狗……第十世才做人,做了九世牛马,把罪过都赎尽了,这才遇见你!”

“你说我容易吗?前几辈子就算了,这一辈子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遇见你,好不容易动了真心,可是你说什么,你没感觉!”

“你他妈没感觉!”话说到这里,阮宝玉悲不可抑,眼泪虽然没有,但消下好长一串鼻涕来。

街上起风,杯具玻璃阮宝玉也有了观众。

一只纯白色的博美站在他跟前,小眼睛黑汪汪的,专注地看着他的肉包。是吗?

“你也知道他不对是吗?知道我灰心丧气了一辈子,能鼓起勇气喜欢一个人不容易是吗?”

博美很配合地“汪”了一声。

“你也支持我继续追他是吧?”阮宝玉吸一下鼻涕,“好的,我还有两块钱,等我吃饱了,我就吃一点点毒鼠强,一点点……坐车去找他。

博美又“汪”一声,跳起来,终于够到了那个肉包。

博美看来也很饿,那么小一张嘴,结果两口就把肉包子吞了下去。

对街这时候奔来一个小姑娘,嘴里喊着“小樱”,一转眼就到了阮宝玉跟前。小樱!血统这么高贵,名字这么秀气,吃起包子来却像个土匪!

阮宝玉怒火攻心,“呼”一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小姑娘。“对……对不起,我……我赔。”小姑娘都结巴了。

“赔?!你赔得起吗?”阮宝玉的鼻涕又淌了下来,“你知道我等他等了多久吗?”

十辈子!知道为了遇见他,我吃过多少苦吗?知道我这辈子断过几根骨头,住过多久桥洞,饿晕过多少次吗?知道我终于等到他,那种烂泥塘里突然开出花来的感觉吗?!”

小姑娘失语了,嘴巴一扁,有点要哭的意思。

“你们这种有钱人,吃饱了养狗。养狗了也不拴好,出来抢分人的东西。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也不要活了!”阮宝玉的鼻涕越淌越长,开始搜口袋,搜来搜去,找他那包毒鼠强。

不是他买的,是他捡的房东的,房东骂骂咧咧地出来扔,说老鼠吃了这玩意,死了两天还没死透。

打开纸包,他给小姑娘看那几粒粉红色的米。“这……这是什么?”小姑娘声音颤抖着问。

“毒鼠强,学名四亚甲基二砜四胺。”阮宝玉恶声恶气,一仰脖子吃了两粒。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好人。

那上面不可思议地显示着来电的主人。

吃了毒鼠强的阮宝玉胆战心惊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我在医院,在等一份很重要的化验单。”电话那头帛锦的声线也有些紧,“但我想在看之前,在老天给我下判决之前,告诉你一些事。”

“我的脊椎受过伤,脊髓损伤。将来……很有可能瘫痪。"

“我的身份很特殊,我爸你应该认识,至少电视上见过,我有个外号,小时候同学们起哄,喊我侯爷。我爸……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打来这个电话,是想问你,即使这样,你是不是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也许这样是不对的,但我觉得我还是不能替你作决定,你有你的心意,你有权作选择。”

阮宝玉呼吸急促,满眼都是星星,烂泥塘里何止开出了花,还开出了星星!“所以,你愿意吗?”那一头帛锦短促停顿,“你可以考虑,不要仓促决定。”

“我愿意,我等你了十辈子,我他妈当然愿意,死了也愿意!”阮宝玉吼出来,“可是你呢,你不是对我没感觉?”

“那天……我的神经受了影响,手没了知觉。所以我说我的手没感觉。但我对你……有感觉,这一点我确定。”

星星在升腾,溢出了洁白的幸福泡沫。

阮宝玉捧着手机,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洁白的幸福泡沫从嘴角缓慢涌出。手机那头传来画外音。

“小锦,小锦。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情况好转,药起效了,你一定能康复!”

完美结局。

阮宝玉号叫一声,喷出的白沫漫上了手机。可怜的小姑娘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电话里帛锦追问。

“你你是他的谁?我……我……我的狗吃了他的包子,他很生气,吃了毒鼠强,现在……在……在吐白沫……”小姑娘抢过手机对帛锦说道。

“啊?!”

“没关系,不怨你,你是个顶好顶好的好姑娘,快,送我去医院,你在哪个医院,八一还是军区总院?”

“阮宝玉!”

“放心,我是吃了毒鼠强,可这毒鼠强是个伪劣产品,老鼠吃了两天都死不了。我也肯定死不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才舍不得死,你在哪个医院?”

“八一。”

“快,八一医院。小姑娘你顶好顶好了,你是我的恩人。”

小姑娘哭了,神经初步有点错乱,大街上乱成一团,有出租车停了下来,大家速度围观,看着一个口吐白沫的疯子兴高采烈地爬上了出租车后座。

“侯爷,我来了!”

青天白日,这声号叫向上,许久许久,才洗尽前尘,穿云破日,消散在云霄那头。

作者感言

殿前欢

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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