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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刚过,容闻良的父亲突然脑出血中了风,好在送治及时,认知和运动功能都还有恢复空间。二院病房环境不如宋辞那边清静舒适,急性期一过他索性把人安排过去住院,交到了宋辞手里。
容闻良电话里没有多做交待,接诊时宋辞也没在意,等容闻良周五过来问了句容振华,宋辞才反应过来其中关系。
他翻到2床病历资料一看,留的联系方式果然是容主任的手机号码:“……你爸爸啊。”
“宋医生不是出了名的温柔,”容闻良换上白大褂,“担心表现不好?”
宋辞觉得有些别扭,他一时有点没办法面对两位老人家。
昨天老太太和他谈老爷子的病情,谈着谈着还拉起他的手,说他长得俊俏性格又好,有点想给他介绍对象的意思。
他点点头:“老爷子走路还行,话有点说不利索,你看一眼就清楚了,老太太……老太太挺热心。”
容闻良看了他一眼,对他给出的评价有些不解,他母亲身居高位已久,向来不是爱主动和人打交道的个性,宋辞难道把老太太也圈粉了不成?
主管医生并不想和他一起出现,于是容闻良一个人去病房看了看,老太太正坐在床头给老爷子喂粥。
他站在床边问道:“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李雪英点了点头,“不错,买饭方便医生也耐心,宋医生是你的学生,你带得挺好。”
被夸奖的宋医生不仅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的太太,容闻良有双倍的自豪感。
他正想怎么拐着弯儿说宋医生已经是自家人,老太太又开了口:“小宋的年纪和云成女儿蛮合适,踏实肯干还是个漂亮孩子,你又对他知根知底……”
“妈,不要乱点鸳鸯谱,”容闻良语气严肃,顿了顿直接坦白:“他是你儿媳妇。”
李雪英被他的话一惊,粥喂到病人鼻子里,容振华猛地咳嗽起来,“老、老婆子你是……是嫌我命太长咳咳,我、我自己来。”
容闻良抽了几张纸巾替老爷子擦嘴,老太太板起脸忍不住训他:“那不是个小男孩?你老不要脸是怎么,学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和自己学生乱搞?”
“毕业以后考虑了很久才谈,”容主任不慌不忙,“拿了证领进门的。”
十年前不顾所有人反对离婚,李雪英就知道管不动小儿子了,何况容闻良的性格最像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只是现在又做出这样离经叛道、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事情,她很难一下子接受。
容闻良倒未强求,替她收拾好餐桌:“您挺喜欢他,不然也不会想给大哥女儿牵线,这回再偏心偏心小儿子一次,把他给我吧。”
老太太坐着置气不理人,容闻良笑了笑,和老爷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准备去查房。
容振华是个开明性子,鬼门关前走过一次的人反而看得更透些,劝了一句:“他都一、一个人过了多少年,你不、不同意是要他继续……继续孤独终老?”
女人再要强也容易心软,李雪英眼眶微红,嘴硬道:“小宋说他去年刚毕业,你儿子是挺厉害啊,半年不到把人骗回家了都!”
啧,老爷子想替儿子辩解,可惜话还说不太利索,没要到名分哪能把心踏实放肚子里,男人娶老婆都是心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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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早上过去宋辞还不大敢踏入2床病房,容闻良看完所有病人正洗手,告诉他自己已经替他解决了老太太过于热心的事情。
宋辞有些狐疑,“老师怎么做到的?”
“我早说过入科宣教第一点应该说本人已婚,”容闻良擦干手指,用手背冰他的脸:“脸这么烫……见公公婆婆害羞啊?”
小朋友没有反驳,不好意思得很明显,“不然嘞。”
下班前容闻良把宋辞替他准备的便当和水果提了过去,老太太打开看了一眼,饭菜色香味都下了功夫,水蜜桃切块剥了皮整整齐齐码在玻璃盒子里。
容闻良给老爷子喂了一块,“我太太手艺还可以,他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只准备了两份,一会儿我带他出去吃饭。”
李雪英看他一脸受用,刚消去大半的火气又升上来:“你倒是挺会享受,桃子皮咯牙是吗。”
“我们是平等婚姻关系,”容闻良为自己澄清,脑子里晃过水蜜桃样的老婆,“……还是比较经常我剥皮。”
中午出去吃饭时躲不过谈起这件事,容闻良怕他不自然,提出换个人负责也没关系,宋辞没有答应:“哪有病人治疗一半转给别人的,疗效明显医患之间互相信任很难得,我可以的。”
一脉相承的工作风格让容闻良很欣慰,他盛了一碗热汤递过去,“家父就有劳你了,我母亲和我一样脾气不好,还请宋医生多担待。”
“不会,老太太很好说话。”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
容闻良不打算把母亲看上自己老婆当孙女婿的事情告诉当事者,虽然让两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产生好感是他的本意,但结果有一点偏离他的预期。
下午容主任没什么事,干脆在病房里陪着父母尽孝心,偶尔宋辞过来交待事情强装神情轻松,他忍着笑还要说“谢谢宋医生”。
两个人眉来眼去自然躲不开老人家的眼睛,宋辞走后老太太嫌他演技感人,“不累啊,小宋什么时候和我们脸红过,现在说话还结巴。”
容闻良刚剥完个山竹,准备起身去找人:“可能上班时间看到我会紧张,明天过来看你们就不这样了。”
下班过来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是要正式见家长,宋辞对这件事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不仅人看过了,每天上班还要见,他怪老容不给他提前通个气。
老男人从身后搂着他的腰哄他,道歉说他自作主张,但小朋友优柔寡断的性子需要有人推一把,事情不是交给时间拖着就能拖没了的。
“现在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宋辞绞着他的手嗔怪,“要是我也突然说某天你接诊的病人是我妈……”
容闻良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我从现在开始时刻做好准备。”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早晚都要跨出这一步,一直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过年我妈说找个时间吃饭看看你,我还替你糊弄过去,”稍微想开以后手已经被捂暖,老男人还怪贴心:“老师的家人见完……也见见我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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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家长这件事可大可小,到了容闻良的年纪,父母不可能还对儿子的生活横加干涉,但宋辞年纪尚轻轻,少不了得挨一顿训。
赵静心接到电话时听上去很高兴,宋辞提前打了预防针,把对方年纪大、离过婚的条件又强调了一遍,他母亲的回答还是不要紧,宋辞喜欢对宋辞好才重要。
不要紧说得太早,他叹了一口气。
六点半容闻良订好了位置,他开车去接人,半个小时的路程一点一点预告:“妈,我先追的人家,不论你看到多不愿意接受也不许说他一句不好。”
“喜欢成这样?”赵静心笑他,“现在就这么护着呢。”
宋辞吞了口唾沫,心跳开始加速:“我很喜欢他,可能别人都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但是我不希望妈妈也反对。”
赵静心微微一挑眉,“我干嘛反对,再说你妈妈又不是老古董,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在长达七十秒的红灯间隙把实情说出了口:“他是个老男人。”
几乎只在一瞬间,赵静心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眼眶里出现了明显的泪光,“靠边,我要下车回家。”
“……妈。”
沉默僵持了一分钟,绿灯亮起时宋辞松了一口气,“不是答应好我了吗。”
“我以为……”
“你说标准是我喜欢对我好,你看看呢,他可符合了。”
赵静心突然有点生气,一是气宋辞瞒了她这么大一件事,二是气自己把重心放在小儿子身上,一直没有好好关心宋辞才让他走了歪路。
到地方一推门进去,容闻良已经按照提前报备的口味点好了菜,起身来迎母子两人入座。赵静心一见真是个老男人脸色好看不起来,语气也有些冷淡,宋辞不高兴:“妈!”
“怎么,妈还要哄你老公?”
容闻良在对方的情绪里听出松动之意,更伏低做小地伺候起来,宋辞眼见地心疼。
席间话虽不多,但气氛好歹还算融洽,赵静心礼貌地问了几句工作、家里的情况和今后的打算,容闻良一边不卑不亢地回答,一边捏了捏桌下小朋友的手心。
小朋友握紧了他的手。
吃完饭宋辞开车,容闻良让出副驾驶坐到了后座,一开始赵静心还算客气,讲到兴头上大概忘了还有第三人在场,说起宋辞毫不留情:“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说,要不是你老公告诉我,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什么我老公我老公……”
“拿了证不是你老公是什么,我还叫他你老师啊?”
宋辞平常都喊老师,被这么一说既别扭又奇怪,“我想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你看你现在反应这么大。”
“我看你是先斩后奏惯了,我现在管不了你。”
“哪有。”
“先别激动,”容闻良难得出声解围:“驾照考了五次才过,开车不能分心。”
赵静心一愣,随后附和道:“听你老公的话。”
这句话是替他撑腰了,一晚上的委屈没白受,下车时赵静心的脸色缓了许多,容闻良心里有了数。
晚上宋辞要补偿他也坦然接受,舍小节而谋大利,太太的主动让他欲罢不能。到意乱情迷时问了句“你老公怎么样”,宋辞眼神迷离还语气坚定:“我老公可棒了!”
容闻良捧着他的肩亲他,想把他一口吞掉又舍不得,吻落在了眼睫,落在了嘴角,落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