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第一日,按辜镕安排好的,辛实坐的朝家的汽车。能跟辜镕拉近关系,朝宜静倒是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拍着朝天铮的肩膀同辛实说:“上学下学都等这小子来接你,碰上事了也找他,自家侄子,只管使唤。”
“是呀辛实,不必客气,叫你侄子多照顾你。”金翎倚在朝宜静身旁憋笑,肩膀一耸一耸,“你也真是想不开,怎么想去念书,多么难熬啊。”
朝天铮近来正深刻避免同金翎产生瓜葛,此刻遭了他的打趣,深觉难堪,眉毛难耐地攒动了一下。
“谢朝署长关照,金翎,也谢谢你惦记。学校挺好的,我还没上过学呢。”辛实微微地笑了笑。
他倒是没觉得尴尬,只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他还给朝天铮发压岁钱,是朝天铮的长辈,今日就摇身一变,成了大侄子的后辈了——他是去念一年级,而朝天铮已经三年级,马上就该卒业,准备去念大学。身份上的转变叫他觉得有些别扭,他心里也有点打鼓呢,拿不准待会儿该拿出什么态度同朝天铮说话。
朝天铮同他一样别扭,在座的说起来都是长辈,就他一个小辈,可除了他亲爹,其他两个人,最大的也不过比他长个五六岁罢了。他比辛实更受不了这种矮人一截的气氛,漠然开口:“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虽然是第一天上学,但辛实其实已经去过几次学校。
都是辜镕领他去的,第一回是带他坐车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让他提前适应环境,后来又去和校长吃了一顿饭。校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银白的头发梳成个花苞头,鼻梁上架了副玳瑁眼镜,笑眯眯的。
对于有文化的人,辛实总是十分敬畏,也有些自卑,总觉得不大抬得起头。其实打从知道要去上学那天起他心里就一直害怕,怕自己给辜镕丢人,辜镕安慰他也没管什么用。倒是见了校长以后,他的心里才总算轻松下来,校长对他真好,还拉着他的手跟他聊天,跟他说念书的好处,那姿态,跟和亲孙子谈心似的。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辛实一直把脑袋靠在辜镕肩上,他从不在外头这么大胆,可那天不仅紧挨着辜镕,攥住了辜镕的手抱在怀里,还偷偷亲了辜镕的侧颈一下。
他早就发现了辜镕的这个坏毛病,特别不爱邀功。私底下再使劲,表面上不会叫人知道,做事也全凭自己高兴,并不为别人的嘉许。可辜镕不做声,他心里也都有数呢,好比这顿饭,一定是辜镕提前拜托了校长帮忙,否则人家管着那么大一个学校,一定十分忙碌,哪有空闲专门来安慰他一个害怕上学的大小伙子。
被亲了,辜镕看上去有些讶然,瞧那脸色,隐隐约约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辛实心里更酸了,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被他这么仰慕地瞧着,辜镕先是愣了愣,随即突然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挺高兴地无声笑了笑,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朝家的门口进行完寒暄后,司机开车缓缓来到了几人身前。
辛实和朝天铮都坐后车厢,刚坐上去,两个人都没做声。辛实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喜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心底里,他是不大想强行去充朝天铮的长辈的,就干脆把他当个同龄的朋友。由于朝天铮认生,他便鼓起勇气率先张嘴,凑过去跟朝天铮打听起学校的事,也就是随便聊聊,问他在哪栋楼念书,老师都讲的什么语言,课难不难。
辛实同金翎似乎要好,朝天铮看不惯金翎,自然而然有些迁怒辛实,对于辛实的热络,他表现得有些冷淡,辛实问,他就答,辛实不问,他也不会多说。
辛实看出他的疏离,但他倒不大在意,要说脾气差,辜镕已经算是他认识的人里头一份了,他连辜镕的狗脾气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下来,朝天铮充其量只能算作害羞。而且他比人家年纪大一点嘛,也应该要包容一点。
到了中午下学,坐车回家,两人的气氛总算有点缓和,毕竟又不是真正的仇人,辛实又一直是一副挺自在的模样,不急不躁温温和和的,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朝天铮紧绷的肩头慢慢跟着放松下来,微笑着能多说上几句。
辛实没想到能在家里见到辜镕的,最近辜镕一直早出晚归。结果辜镕不仅提前回了家,还在大门口接他。
他还在车上就隔着窗户瞧见他了,颀长的一个人影,参天的棕榈树似的,没叫任何人搀,独自稳稳地站在台阶上,中午薄薄的日光映照着他,皮肤像是透明的,黑发长睫却更显眼,整个人是种泰然的英俊。
等不及司机来给他开门,辛实自己拉开车门往地面一跳,直直就往铁艺大门的方向冲。
他跑得很激动,速度十分快,白色的校服衬衣都被风鼓起来,乳燕投林似的奔到辜镕面前。
詹伯陪着辜镕,辛实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随即熟稔地伸出一只手去挽辜镕的手臂。这段日子他一直都是这么搀着辜镕,即使辜镕康复了他也没改过来这个习惯,家里的人统统都看惯了,对他们的亲昵见怪不怪。
接到人了,一行人就开始往楼里走,辜镕一只手被辛实挽着,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黑色牛皮书包,从上到下把他的学生装扫过一遍,即使早上已经看过了一遍,此刻眼睛里依然有点新奇的意思。他说:“饿了吧?”
辛实的眼睛闪着精光,显然还沉浸在上学的兴奋之中:“一点点饿。”
早上他吃得非常多,一大碗蟹米粥,五片牛油面包,三个鸡蛋,最后那碗云吞只吃了一半,因为辜镕被他的架势吓着了,怕他吃撑,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以后就不叫他再继续吃,哭笑不得地告诉他不要怕在学校饿肚子,学校好几个餐厅,饿了就拿钱去买吃的。
辛实听话地停了筷子,他其实也不是怕在学校肚子饿才拼命吃,是太高兴了,一高兴胃口就收不住。
辛实翘着嘴角,轻快地跟辜镕分享:“上学的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一上午就没了。”
看来是喜欢上学的,辜镕放了心,笑得很深,说:“都还习惯?”
辛实点头,这时两个人进了屋,午饭已经摆好了,辜镕拉着他在相邻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风扇的风徐徐吹,辛实身上凉丝丝的,觉得真痛快。他握着汤勺从肉骨茶的汤盅里给辜镕先舀了一勺汤,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别的班都有洋人老师,我的班一个都没有,这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他心里隐隐地还担心过,怕洋人老师讲全英文的课,自己要是听不懂可怎么办,结果所有老师都是华人。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眼神可真尖,这么点小事也叫他发现了,辜镕咀嚼的速度变慢,咽下去以后,笑着斜睨辛实一眼,问:“第一天上课,过得怎么样?”
辛实很欣喜地说:“不算难,我全听得懂。”
“瞧,这就是你之前刻苦努力的成果。”辜镕得意地笑了,夹了一筷子鱼肉到他碗里。他带着辛实念了小半年的书,基础打得十分牢固,中学的知识都比较浅显,除却一些数理上的深奥逻辑问题,实在不该有辛实听不懂的课。
下午的理论课只有两节,三点多便下了学。辛实回了家,没瞧见辜镕,想他在忙,就趴在辜镕常处理公事的大桌子上把留堂作业给写了,写完无所事事,跟詹伯待在一起庭院里纳凉聊天。
晚餐前辜镕回了家,吃罢饭,他们并肩到花园里转了几圈。辛实对辜镕在外头的事情很感兴趣,听不懂也喜欢听,辜镕也愿意跟他讲,含笑告诉他自己今日去了矿场,前两天都下了雨,山路泥泞,车开进去就陷进泥里,只能骑马,不长的一段路,把马累得气喘吁吁,四只蹄子拔出这个陷进去那个,幸而都是些好马,到底还是坚持主人送到了目的地。
辛实没骑过马,马上就跃跃欲试,说:“有空也教教我,好不好?”
辜镕垂眼瞧他,辛实瓷白的手臂和细长的小腿都露在外头,下颌尖尖,神色带着好奇的天真意味。他盯着辛实看了片刻,狭长的眼尾一挑,轻声地说:“何必等来日,现在正十分有空。”
夏季将至,夜里的空气燥热起来,香露兜叶的草丛里虫鸣声喧嚣,棕榈叶在晚风里沙沙地摇晃。
花园洋楼第三层的主人的房间里,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得死紧,一丝灯光也未泄露出去。
白炽灯,苔藓绿的印花墙纸,打过蜡的淡棕色樱桃木地板,华丽的卧室里,一张欧式的雕花大床,辛实跪坐在床上,屁股底下是一副辜镕替他找来的马鞍。
“你从来没骑过马,就先用马鞍练练骑马的姿势,练好了,带你去骑真马也就不怕了。”叫他上床时,辜镕是这么说的,由于他的神态一本正经,十分严肃认真,辛实就是心里不大愿意像这样假装骑马,觉得丢人,也犹犹豫豫地爬了上去。
结果上了马鞍就不由他做主了。
“大腿和膝盖夹紧,腿用了力,上半身就不会东倒西歪。”辜镕在他身后拥着他,一只手拍拍他柔软挺翘的屁股,又去掰他粉色的膝盖。
辛实刚洗完澡,叫辜镕摆弄得又出了一额头的汗,他是个微微俯身的姿势,挺着腰,两只手向前交叠按在马鞍的前鞍桥上。
辜镕叫他绷紧腿,他努力做了,可真是太累了,他难为情地扭头,乌黑的眼睫一颤一颤,喘着说:“夹了,夹不住……”
辜镕顿了顿,声线突然变得有点哑,半晌,他从辛实身后挪到他面前,面对面掐住他的腰把他从马鞍上抱下来,用一个抱孩子的姿势,让辛实跨坐在自己腰上,自己也顺势躺到了床上。
辛实叫他一抱,苦苦挺直的腰立马软了,坐在他腰上趴进了他怀里,“不学了不学了,骑马真难。”
辜镕扶着他的腰,含笑把他扶起来坐好,说:“乖啊,不能半途而废。”
辛实不情不愿地坐直,挺委屈地看着他,两只手抓着他的睡衣衣摆,权当握着缰绳:“那你快一点教,我想睡觉了。”
辛实的屁股就这么紧紧贴着他,两人之间离坦诚相见只隔了一层薄衣裳,辜镕心底的情欲已经沸反盈天了,表面上却还保持平静。
他微微向上摆动起腰,模仿起马在小跑时的颠簸:“马不是车,马动起来的时候颠簸得厉害,你的屁股不能全坐在马鞍上,得轻轻悬起来。”
辛实被颠得猝不及防,两只手撑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咬着下唇听话地微微抬起腰:“像这样么?”
“对,学得很好。”辜镕低笑一声,伸手从辛实的衣裳下摆钻进去摸他的肚子,柔软平坦的小腹上有淡淡的汗,他慢慢向上摸,摸到胸口,辛实打了个颤。
辜镕的眼神有些沉,他把手收回来,开始由下而上一粒一粒解开辛实的短褂。
辛实两腮发红,衣裳被解了,也不躲,只是垂着秀气的眼眉迷茫地看他,羞怯地问:“干啥脱衣服。”
“你都出汗了,脱了凉快。”解完最后一颗纽扣,辜镕把他剥光了,目光炽热而隐秘,盯着他柔嫩透白的肌肤,声音沙哑地说:“上马你已经学会了,现在我们学点别的。”
辛实一看他如狼似虎的眼神,有点懂,又不大懂,抿着嘴唇,不大好意思地向下趴在了他结实宽厚的怀里,说:“学啥呀?”
他猜到辜镕大概是要来教他做那些房里事了,从亲嘴到抚摸身体,一点一点,这几个月里,除了洞房,夫妻该做的事,他们几乎全做过了。
辜镕深深喘了口气,低头吻住了他。
辛实一被亲住,整个人就迷糊了,两只手环住辜镕的脖子,张开红色的嘴唇湿漉漉地去和他吃嘴。
他现在已经喜欢这种事了,和辜镕腻在一起这么亲半天也不觉得累。
像是在开垦一块无人的沃土,松土,浇水,再深入松土,辜镕的额头抵着辛实的额头,两个人都有点急不可耐,可都知道没到时候,便都强忍着煎熬。
那是个漫长细致的过程,等真正把苗栽进去的时候,彼此身上的薄汗已经干了又湿。
辛实很久很久才把皱起的眉毛慢慢松开,明明已经松快很多了,可仍旧觉得肚子胀,他双眼湿润,趴在辜镕因燥热而微红的胸膛上,小声地哼哼:“痛,镕哥,我痛。”
辜镕正卡得不上不下,可也顾不得管自己,忙低头吻他,脖颈和肩膀一起发力,拉出几道勃发的肌肉线条:“来,我亲一亲,亲亲就不痛了。”
深吻几次,辛实果然好受许多,抬起酡红的面孔,对着辜镕的下巴喘着粗气。
辜镕的下眼睑一片刺激的红,他仔细地瞧着辛实,发现辛实嘴上确实是喊痛,可脸上却不是痛的神情,神色迷离,更像是舒坦了。
他心里陡然轻松不少,微微一笑,用鼻尖在辛实下颌处嗅,含糊不清地说:“我动一动,好不好?”
辛实有点紧张,害羞地点了点头,气喘吁吁地说:“轻一点,像你教我写字那样,慢慢来。”
“好,不舒服马上告诉我。”辜镕也喘得很厉害。
辛实点了点头,可马上,他后悔自己答应得这么快。
他感觉自己像在骑一匹真正的马,因为辜镕正在玩命地颠他。他的脑袋里白茫茫的,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鲜红的嘴唇咬得泛白,整个人轻飘飘地,在辜镕身上东倒西歪。
后半夜又下了阵骤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上,简直和屋里的情景遥相呼应。
大概是头一回,两个人都失了分寸,屋里的气氛火热得像个火炉,他们就像两头不知疲倦的兽,不把精力用完不算爱了这一遭。
一整夜下来,床上和屋外一样的潮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都像下了场大雨。
辛实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辜镕趴在他身上,鼻尖抵在他脖颈深处,闻着他身上白茶香波的香气眯着眼睛缓神。
等过了那阵劲,脑袋也清醒了些,辜镕从辛实身上翻身起来,赤着身体去了浴室冲了道凉。洗完出来,把趴在床上已经睡沉的辛实抱起来,带他进浴室也洗了个澡。
抱人的时候他绷紧了手臂和大腿,几乎使足了力气,结果发现抱得很轻松,并且走起来也挺稳当,先是愣了愣,随即没忍住失笑了。
他低头在辛实的鼻尖上狠狠亲了几下,接着盯着辛实睡得无知无觉的绯红脸颊笑着舒了口气。
说实话,医生宣布他康复是一回事,自己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康复又是另一种欣喜。
整整一夜,除了骑假马,又骑了辜镕这匹不大受他驾驭的“烈马”,辛实浑身酸痛,像被人拿大棒子捶打了几百下。
由于出了几阵汗,头发也是湿了又干,辜镕是怎么用花洒轻轻地淋水洗他的头发,又是怎么用大浴巾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最后到底搂着他给他吹了多久的头发,他一点也没有感觉,粉白的面颊就那么结结实实地搭在辜镕的手掌上,任由他把自己倒腾来倒腾去,简直睡迷糊了。
体力透支的结果十分容易预料,第二日辛实在辜镕怀里朦胧睁眼,惊恐地发觉已经日上三竿。
他挣扎着两条颤抖的腿坚持要下床:“怎么办,迟到了。你咋不叫我,我要念书的啊。”
辜镕被他扑腾的动静弄得彻底清醒过来,闻言没忍住笑了起来,撑着床坐起身来,抓住他的小腿又把他拖回怀里:“腿软成这样还去上学啊?今天不去了,已经替你休了病假。”
早晨他已经醒过一遍,想到辛实对于校园和老师至高的崇敬,第一件事就是规规矩矩地替辛实告了假。
随即他给自己也放了一天假。本来定好的要去商铺查账,他也已经换好了衣裳,可临走前他突发奇想又回到了床边,拨开薄被,辛实蜷缩在被子里,睡得脸蛋红扑扑,冷气扇的风吹得辛实的头发微微颤动,他没忍住又换回睡衣躺回了床上。
辛实的嘴唇还有些发肿,在他怀里扭头看他,绝望地指出:“那我落下的课咋办?”
辜镕无奈地笑出了声,他轻轻拍了拍辛实的胸膛,凝视着他,微笑着给他保证:“下午我亲自给你补,保准不叫你落于人后,这样行不行?可不可以躺下来睡觉了?”
辛实被他搂着重新躺下来,枕着他强壮的手臂继续地嘀嘀咕咕,埋怨辜镕挑了个坏时候做那种事。
辜镕静静闭着眼听了片刻,突然睁眼,若有所思道:“昨夜你说累得就快冒烟了我才放你去睡觉的,现在看来你还很有活力么,那么我们来做一点运动吧。”
辛实立马安静了下来,脑袋埋进枕头里,闭上眼,嘟嘟囔囔地说:“我很困了,我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