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爵音庭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内隐约传出男男女女的嬉笑声,欲盖弥彰地在走廊放着莫扎特。宋怀川从包厢里推门而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婉拒了门口服务生的帮忙,独自走到洗手间。
撑着镜子在洗手池酝酿半天,一点东西也没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喝了太多酒,还是为自己调查到的一些事。
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把凉水,些许镇定了体内的烦躁。一个男人醉醺醺地走进洗手间,打了个味道极大对酒嗝,宋怀川适时给他让出洗手池的位置,男人立马撞着他肩膀扑到洗手池,哇的一下吐出来。
门被打开又关上,宋怀川在安静的走廊上缓慢走着,头也没抬地路过自己包厢,径直走进走廊尽头的逃生通道间。
打开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混杂尘土的气味,冷白的顶灯应声而开。宋怀川走到半开的窗户边拿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一口接一口,宋怀川靠着栏杆,耷下眼看窗外的夜色,冷不丁听见一道声音:“劳驾,可以借支烟吗。”
手一抖,烟灰落在手背。宋怀川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看见上行楼梯的尽头竟然团坐着一个少年,远远的只能看见冷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表情幽幽的。
宋怀川:“……”
寂静在空间里蔓延,少年开口:“我不是鬼,你别怕。”
“……”宋怀川这才找回自己声音,“我知道。”
宋怀川拍掉手背的灰,思索一秒,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朝上面晃了下:“要烟的话,自己来拿吧。”
那少年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面前,接过烟盒,小声说了句“谢谢”,一眼也没看他,垂着头动作生疏地捏出一支烟。
宋怀川拿出打火机递给他,他又说谢谢,双手接过,捏着烟,像点火柴似地点烟。
宋怀川看不下去了:“不是这么抽的,放到嘴里。”
少年撇了撇嘴,抬起眼不咸不淡地白了一下,嘴硬道:“我知道,我就想这么抽,不行吗?”
说着,他重新在楼梯上坐下,两条腿曲在身前,团成小小的一个,把烟含在嘴里,咔哒按下打火机。
咔哒咔哒,一直没点着。宋怀川低着头抽烟,忍了忍,没忍住,又开口提醒:“边吸边点。”
纪聿礼照做,下一秒——
“咳咳咳!”
纪聿礼咳得撕心裂肺,宋怀川夹着烟摇了摇头,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打火机:“不会抽就别抽。”
“嘴长我身上!”
“烟是我的。”
纪聿礼不说话了,试着小口小口地抽,吸进去一点点,立刻吐出来,不过肺不过喉咙,没一会脸边就全是茫茫的烟雾,一百块一根的烟全喂给了空气。
比他想象中还要苦,不明白它到底哪一点会让人上瘾。抽了半根烟的纪聿礼如是评价。
抬起眼,对上宋怀川打量的视线,纪聿礼立马警惕地皱起眉:“看我干嘛。”
宋怀川移开视线,在距离他半个身位的距离坐下,两条长腿一曲一直,夹着烟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膝盖。
两人彼此无言地抽着自己的烟。
宋怀川在渺茫的烟雾里轻轻眯了下眼睛,想到自己调查了半个多月的事情终于明了的结果——和他猜测的大差不差,宋伦铭的钱大多不干净,甚至可以说得上肮脏。想到那一笔笔巨额收入的来源,宋怀川感到有些反胃,可是,他一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立场来撇清自己。更反胃了。
正想着,身边一声长长的“唉”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头看过去,纪聿礼已经停止了抽烟的动作,捏着烟蒂看飘起的烟雾。
宋怀川颇有兴致地挑了下眉,非常乐意在自己不痛快的时候听一听别人的悲惨故事,缓解缓解心情。他问道:“失恋了?”
纪聿礼瞥他一眼:“失业了。”
宋怀川一开始就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名爵音庭的制服,虽然被裹在了他自己的羽绒服下。这里不缺好看的人,但……宋怀川多看了几眼旁边的人。
“怎么了。”
“一个糟老头子摸我屁股,被我揍了一拳。”
宋怀川挑了挑眉:“这么没有职业道德?”都做鸭了还装什么清高?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谁没有职业道德?我的职业又不是给人摸屁股的!”纪聿礼瞪着他,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那你是做什么的。”
“推车倒酒的啊。”纪聿礼意识到不对了,“你不会以为我是出来卖的吧。”
“抱歉。”宋怀川从善如流,“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虽然他说我是卖的,但他夸我好看耶。纪聿礼脸上的愤怒一瞬间消失殆尽,露出一种平和的包容:“唉,太好看了也是种烦恼,习惯了。”
宋怀川微笑。
宋怀川用脚踩灭烟蒂:“你成年了吗。”
“干嘛。”
“问问,感觉你很小,他们这里应该不招童工吧。”
纪聿礼把烟蒂按在墙壁上,道:“今天刚成年。”
宋怀川愣了下:“生日快乐。”
纪聿礼瞥他一眼:“谢谢。”
“刚成年,就来这种地方打工?不上学么?”
纪聿礼垂着头,用手撕烟头的纸,似乎并不想回答。
就在宋怀川以为自己听不到回答的时候,纪聿礼才小声说:“因为我很缺钱。”
也是,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缺钱。宋怀川没什么触动地把玩打火机,安静了片刻,突然听见旁边极其细微的吸鼻子声音。
手指停住,宋怀川有些错愕地转过头。那少年两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着眼睛安静地落泪。哭的很漂亮。
“我姐姐生病了。”他喃喃道,声音里带了些颤音,似乎知道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放肆地倾诉,“家里没钱给她治病。”
宋怀川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他面前。纪聿礼扫了眼,没有接,拿袖子胡乱擦干净眼泪,吸吸鼻子,倏然站起身。
“你就当没听到吧,再见。”纪聿礼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等等。”宋怀川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灯光昏黄暧昧,身后的灯冷白单调,纪聿礼的身体处于两道光线交界处,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你没必要知道。”
门被合上,空旷的楼梯间只剩下宋怀川一个人。
-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纪聿礼刚从医院里出来,走进老旧昏暗的居民楼,蓦然停住了脚步。
他家门前立着一个高高的人影,黑色羊绒大衣,整个人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指尖燃烧的火星如流星般在漆黑中划过。
“谁啊。”纪聿礼戒备地问道,上前一步,声控灯慢半拍地亮了起来。
那人转过身,眉眼深邃,轮廓锋利,是一张有些眼熟的脸,但纪聿礼一时说不上来。
那人对他笑了笑,扔掉还剩了半截的烟,碾熄在脚底,随即朝他缓步走来。
一直走到离他半米的距离,纪聿礼戒备地向后退了半步,于是那人停下脚步,微笑道:“还记得我么。”
纪聿礼打量着他,灯光太昏暗,他无法完全看清,摇摇头。
“好吧。”宋怀川并不在意,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或许你会记得这个?”
纪聿礼看过去,愣了两秒认出那是前几天晚上在名爵音庭向别人讨的烟,记忆纷涌而至:“是你。”
“又见面了,纪聿礼。”宋怀川淡笑道。
知道对方的身份,纪聿礼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皱起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家地址的?”
“别紧张。”宋怀川避重就轻,“我没有恶意。”
拉倒,莫名其妙跑到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家门口,鬼都不信他没有恶意。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纪聿礼一边说着,手偷偷朝后伸,借着昏暗的夜色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
宋怀川的视线往下扫了一下,转瞬即逝,很快又转移到纪聿礼的脸,依旧维持着他虚假又无懈可击的微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听说你姐姐生病了,这里面有二十万,或许可以帮到你的忙。”
纪聿礼今天刚被告知姐姐第一阶段的化疗加上药物差不多需要二十万,这么巧眼前这个人就送上来二十万?
纪聿礼更加坚信了来者不善,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捏紧了美工刀:“理由?”
宋怀川维持着递卡的姿势:“想让你帮我做点,简单的事。”
他不信任眼前的人,可那二十万又确确实实绊住了他的脚,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短时间凑出来的钱。
姑且可以先听一听,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不是要包养他就好。
宋怀川笑了笑道:“我想让你跟了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
“滚!臭流氓!老子不卖!”
震天动地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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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趣味小剧场,又名《霸道少爷爱上我》、《拒嫁豪门:少夫人99次巴掌》、《强势包养:宋少的骄纵新妻》
下篇我尽快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