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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冷幻觉 藤花琅 5850 2025-06-09 07:45:51

事实证明,宁珏确实不用保底。

录取结果很快出来了,宁珏录取到了A科大,并且是较为不错的机械工程专业。七月下旬,录取通知书寄到蓝湾里,升学宴也在筹备之中了。

这下阴云是彻底清除了,宁珏十分得意,来向宋烁显摆:“怎么样,我厉害吗?快说,我厉害吗?”

宋烁似笑非笑望着宁珏:“当时谁填报志愿的时候不信我,觉得自己得填几所保底的院校的?”

宁珏稍显心虚:“我这不是怕万一。”

“我说你能考上,就是能,你又不笨。”

毕竟这是宋烁翻了一周的志愿填报指南,以及综合分析历年录取档位线的结果,不存在万一。见宁珏得意,宋烁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升学宴什么时候?”

“下周四,”宁珏问,“哥,你去吗?”

“我去不了,最近直播排得很满——记得带录取通知书回来,”宋烁打开手机,“帮你订高铁还是飞机票?”

宁珏选了前者,毕竟只跟过宋烁坐过一回飞机,并不熟悉流程。

其实他大致能猜到宋烁不肯回家的原因,估计仍是因为母亲。过于强势的母亲,与不善表达的宋烁之间的沟渠,无法凭借三言两语填补分歧。虽然没有再明面上争吵,但也没有契机完全和好,只能维持现状。

“早点回来,别忘了戴手表。”

宁珏回神,敬礼:“好的长官!”

周四,宁珏坐上回昭宁市的高铁。

升学宴定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满堂明净。钱阳也以亲友的身份参加了好友的升学宴,与有荣焉,端坐着只等上菜了。意料之中的是,前来参宴的宋雅兰没有见到宋烁,面露失望,像再度历经除夕夜的冷清。

这是宁齐擅长的交际场合,他与旁人敬酒抽烟,热闹非凡,而宋雅兰端着茶杯,独自坐到空席。宁珏望了会儿,拍了拍吃得正高兴的钱阳:“你先吃,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钱阳嘴巴忙得没空说话,抽空点点头。

宁珏起身,坐到了宋雅兰的身边。见有人来,宋雅兰勉强打起精神,同宁珏道喜,将自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宁珏:“这回考得挺好的,进了大学也不要松懈,好好努力。”

“没问题!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宁珏坐在她的身边,“工作忙吗?”

“工作倒是不忙,你爸爸替我分担了许多,我天天和心理咨询师聊天,闲得要命,”宋雅兰无意识伸手拨头发,佯装随口说,“……小珏,你哥哥最近在干什么?”

宁珏正为此来的,他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一张A大布告栏的照片,上放奖学金获得者的荣誉榜——是先前宋烁领他逛校园时,宁珏拍下来的。

左边第三个就是宋烁。穿着白色衬衣,同旁人一样的蓝色背景,但连头发都没有好好打理,并不上心,耳旁别出一小缕头发,嘴角平直,眼睛如同浸在冷水底的圆石,颜色很浓,五官沉锐,在一堆照片中好看得尤为明显。

宋雅兰看得认真:“小烁拿了奖学金?”

“对!他现在很厉害的,成绩名列前茅呢。”

宋雅兰点点头,声音几不可闻,说“挺好”。手指不停将那张照片放大、缩小,又问宁珏:“还有其他照片吗?”

宁珏诚实摇头:“……没有了,我不大拍人。”即便是未来的知名摄影师,也会有不足之处。

“那以后如果还有小烁的照片,还能再拿给我看看吗?”

或许因为宋雅兰握着他的手,又或许是温柔的语气,让宁珏似乎短暂成为拥有母亲的孩子,他下意识点点头,说“好”,答应之后会多拍。

升学宴结束后,宁珏没有搭乘宁齐的车离开,而是同钱阳一起散步。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甚是想念。钱阳问:“还有半个月假期,你打算干什么?”

“在家吧。”毕竟奶茶店的工作已经辞了,暂时无事可做。

“去不去山里露营?”

“什么?”

“我和我一个舍友,打算趁放假前去爬山露营,大概去两天左右,”钱阳撞了下宁珏的肩膀,“一块去吧!一直在家,你不嫌无聊吗?”

宁珏很是新奇:“露营能干什么?”

“早起看日出、烧烤、玩桌游。晚上咱们可以睡在帐篷里,山里多凉快,都不用开空调了。”

越听,宁珏的眼睛越亮,不假思索一口应下。怀揣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回到蓝湾里后,宁珏飞快收拾了背包。想着应该告知宁齐一声,没有在房间找到,见卫生间亮灯,于是走近:“爸爸!”

里面却有两人。是赵誉助理,他的手里拿着柄电动剃须刀,顶端还沾有泡沫,闻声冲宁珏笑笑,宁齐转过身来:“怎么了?”

宁珏感到奇怪:“叔你还没走呢?”

“我来借卫生间刮下胡须,”赵誉笑笑,“你要用吗?”

原来如此,宁珏摆摆手,说“不用”,又看向宁齐,“爸!我明天想出门和朋友玩一趟。”

“可以。用我给你点钱吗?”

“不用啦,”宁珏摆摆手,“我很快回来。”

“好,路上注意安全。”

临睡前,宁珏取下了手表,想来山中路不平,万一磕碰坏了,难免又招宋烁的训斥,于是次日出发前,将手表放在了家中。

七点宁珏准时抵达集合地点。舍友名叫韩铭,小麦肤色,逢人就笑,很好相处的性格。他们租了辆越野车,开往郊区的云屏山。

十点来钟到了地方。韩铭是露营的老手,卸下背包,熟练地撑起帐篷支架:“包里有防潮垫和睡袋,你们拿出来收拾一下。”

宁珏连忙帮忙,等到收拾齐整,已经是正午。钱阳摆上烧烤架,从包里拿出一大包新鲜牛羊肉,外加木签。宁珏在河流洗干净手,蹲在一旁串肉。

韩铭:“等会儿第一串肉得给我,我忙里忙外的。”

“都给你都成,”钱阳说,“我领着孩子钻木取火吃野菜。”

宁珏傻笑两声,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是孩子?我要当爸爸。”

钱阳:“真冒昧!你好歹尊称我一声‘父亲’。”

威武强壮的准大学生宁珏,为争夺自己的地位挠向钱阳的嘎吱窝,钱阳又不小心倒到韩铭怀里,一时乱成一遭。在这样的混乱中,宁珏听见了手机铃声,是宋烁打来的。他连忙起身,到一旁接听。

“升学宴办完了吧,”宋烁问,“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宁珏:“可能得过几天,我爸……想让我在家呆两天。”

宋烁没多说什么:“手表戴着了吗?”

“当然了,我记性很好。”

同朋友去露营是正常的,但悄然将手表放在家中,没有履行随身携带的承诺,又是错误的。在这样的矛盾下,宁珏好像只能撒谎了。

山里信号时好时差,声音也不连续,没说几句便挂断了。回到烤架旁后,韩铭随口问:“谁呀?”

“我哥,”宁珏拿起烤肉,“他来提醒我戴手表。”

钱阳觉得奇怪:“怎么专门提醒这个?”

宁珏毫不设防:“哦,因为手表里有定位和监听。”

此话一出口,空气都静了,只听炭火哔啵,两人都定住了,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钱阳看了眼正给烤串扇风的宁珏,试探问:“……这件事,你哥经过你的同意了吗?”

“同意了啊,”宁珏觉得奇怪,“怎么了?”

钱阳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会同意?”

宁珏不大想讲先前西雅中学里发生的事,只含混说:“因为这样可以保护我的安全,万一发生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

钱阳脱口而出:“你现在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宁珏忽然愣住了,后知后觉发现,好像现在……宁珏的身边确实已经没什么不安全的了。

先前在西雅中学里潜伏的霸凌、孤立与担惊受怕,已经在录取结果出炉时彻底瓦解了,宁珏即将拥有全新的生活,他的世界不会再突降雷暴、急雨、狂风,也不需要一味躲在宋烁的身后了。

韩铭严肃说:“而且,监听、定位人的隐私,那可是犯法的。”

宁珏吃惊:“犯法?那我哥在我房间装监控,也是犯法的吗?”他陷入失去兄长的恐惧。

闻言,两人再度静默。

兴许有了先前的手表作前提,监控竟也在意料之中了。韩铭点点头:“都犯法。”其实他也不懂法律,但眼下,让宁珏明了其中的严重性才是根本,他又问:“你平时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会有一点。”

是的,宁珏并非全然不在意监控,不在乎隐私的,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宋烁是正确的、聪明的、无所不能的,是可以全然相信的,因而宋烁的指令,他应该全部遵循,所以才会忽视自己心底的不适应。现在,在旁人的引导下,宁珏终于发觉异样,肯定地说:“我会有点不舒服。”

“这就对了!你不要什么都听他的,”钱阳搭着宁珏的肩膀,软硬兼施,“回去赶紧扔了那破手表,对你好,对他也好,知道了吗?”

宁珏点点头:“好。”

之后,这个话题很快揭篇,他们争着吃烤肉,夜里又围坐看星星。一连玩了两天才出山。临走前,宁珏还从山脚下的商店,买了一串木吊坠以及内含山景的水晶球,打算送给宋烁。

开车将宁珏送到蓝湾里门口后,韩铭再度提醒:“千万别再戴手表了。”

“我会回去和他好好商量的,”宁珏朝两人挥手,“回头见!”

钱阳也大大挥手:“再——见——!”

回程的车票是下午两点半,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后,宁珏回到了A市的公寓内。宋烁并不在家,宁珏发了条消息后,冲澡换了身睡衣,舒舒服服歪在沙发里看电视。

兴许这几天玩得太累,宁珏在电视机的白噪音中睡着了。

因而宋烁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天已经黑了,只有电视机的光亮闪烁,宁珏歪着头睡觉,嘴巴微微张着,怀里抱着米白色的靠枕,袖管里探出两截白皙的小臂,腕骨处空空的,可能是嫌硌着,手表捏在了手里,但也不算乱放。

宋烁将纸袋放到茶几上,半蹲在宁珏面前,伸手轻轻捏了宁珏的面颊,不见醒,又把抹茶白玉卷放到宁珏鼻下晃晃,宁珏鼻翼微动,终于迷茫醒了,惹得宋烁笑了下。

电视机的亮度也正巧暗了下来,宁珏瞧不太清,但还是凭本能叫了声“哥哥”。

宋烁起身,开灯前,先伸手遮住了宁珏的眼睛:“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多。”

满室亮堂后,宋烁放下手,递过抹茶白玉卷。宁珏问:“你去买酥香阁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宁珏很是感动,边大口吃着,边露出很幸福的神情,又想起什么,将白玉卷分享给宋烁,“你也吃——咬旁边吧,那儿我没吃,没有口水。”

但还未说完,宋烁已经大口吞下,半个白玉卷都消失了。宁珏眼神震动, 没想到这一口如此扎实,难以置信地问:“……我们只买了一个吗?”

宋烁是故意逗弟弟的,两腮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说“别小气”。虽然抢食物是很幼稚的,但宁珏又递了过来:“如果你实在想吃的话,好吧,但得给我留一小口。”

“吃你的吧。”

宋烁搭着宁珏的肩膀,没再吃了,很闲散靠着沙发,直到宁珏吃完后,才取过一旁的手表,自然而然地,预备戴在他的手腕处:“等会儿出去吃饭吧。”

宁珏却稍稍往后抽手。察觉到细微的躲闪后,宋烁抬眼,听见宁珏说:“哥,我要不不戴手表了吧。”

宋烁顿了下:“什么意思?”

“你看,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不用再复读了。大学生的素质肯定都很高,不会再有人欺负我、勒索我,”宁珏天真地笑,“所以你不用再保护我了。”

宋烁僵在原处,定定看着宁珏,重复他的话:“不用了?”

宁珏使劲点点头:“是啊。”又说,“我们把房间里的监控也拆了吧,就算我不干坏事,也会有点不自在。”

宋烁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平静盯着宁珏:“是我‘不用’再保护你了,还是你‘用不上’我了?”

宁珏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在你被欺负、被孤立的时候,才需要我,是吗?”宋烁疑惑地问,“宁珏,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从认识以来,宋烁对宁珏的称谓,往往都是不大正经的“弟弟”。而如今咬准音节,直呼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似乎表明了生疏,与刻意拉开的距离。

宁珏一下慌张了,然而没想好如何解释——怕你犯法,不想让你坐牢?这太不吉利了。他犹豫了下,只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手表不太方便——”

“我告诉你里面有装置的时候,你有觉得不方便吗?你答应我永远不会摘下的时候,有觉得不方便吗?在学校里担惊受怕的时候,有觉得不方便吗?”宋烁嗤笑,“现在不需要我了,才终于想到不方便了,是吗?”

宁珏像是干了坏事,劈头盖脸挨训斥的孩子,很苍白说“不是”。

然而宋烁已经越过宁珏进了卧室,晚上的大餐看样子已经泡汤。

关于手表的讨论是一个死结,难以短时间解开,但宁珏又不想让宋烁不高兴,忽然想起背包里的景区纪念品,兴许送给宋烁便可消气,他连忙取出,敲了两下门。但没有回应,宁珏试探着闪开道门缝,小心走近。

宋烁背身坐在电脑后,戴着耳机,闻声也并不抬眼。

宁珏将礼物捧近:“哥哥,我给你买了东西,你看看——”

话音未落,宋烁抬手摘耳机,手肘打到他的手腕。宁珏一时没抱住,满怀的纪念品失手摔落,水晶球砰然炸开,白色颗粒顺着液体流出,半没过木吊坠上的字样。宁珏吓到了,茫然站在原地。

宋烁停顿了下:“谁让你进来的?”

“……我想给你送礼物来着。”

“你没看见我戴着耳机吗?”

“我敲门了,可是你不应我,我才进来的,”宁珏指着地上的碎片,很小声说,“这是我专门买给你的纪念品,一路上怕压着,都是抱着背包,很小心、很小心才没有弄坏,好好带回来的,虽然不贵,但是我很辛苦。”

他眼眶有点红:“……你得和我讲‘对不起’。”

宋烁盯着纪念品上的字眼。云屏山。这两天,定位一直显示宁珏位于蓝湾里。难怪这两天没什么声音,宋烁抬眼,冷冷着说:“不是说在家呆着吗,为什么骗人?”

宁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是你不诚实,故意隐瞒在先。你为什么不道歉?”

“我如果告诉你,你又该管我,不让我出去玩了,”宁珏低声,“我都成年了,我可以自己决定,不用和你报备了。”

“你是才成年吗?你十八岁挨打、考试前紧张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不用你保护’,说‘我不用你来陪考’这样义正言辞的话?”

宁珏捏紧手,一年来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他大喊着:“可是如果不是你非得逼我复读,那我也不会挨打啊!”

水晶球内的液体慢慢淌到鞋边,如同一双手环住宁珏,在哭诉,希望宁珏替它伸冤。在被摔坏的纪念品面前,宁珏不能低头,他绷着身体,好像陷入松脂的飞虫,无法呼吸:“你还让我考不上再读一年,但我根本不想复读,一次都不想,也不是非要来A市。我是人,我不是你的小狗,你不能要求我全部听你的话。”

宋烁的手指细微抽动了下,明显也生气了:“你怪我?我给过你选择,也没把刀架你脖子上!高考之后,是你自己拎着蛋糕来家里,生病哭着说‘我会去复读’。”

宁珏含着眼泪:“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比前面的指责都更加有力,强行敲碎了毛玻璃,扎进宋烁的耳朵里,连同心脏也猛然抽动了下。他点点头说:“原来是因为没有人对你比我更好了,所以才选择了我,是吗?换一个人对你好,保护你,替你出头,你就去当别人的小狗了,是吗?”

宋烁的眼神冷冰冰:“早知道这样,我管你干什么?你乐意读你的破学校,你就去读,乐意在奶茶店做学不到任何东西,还累死累活的工作,你就去做。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

宁珏耳朵嗡的一声,原本气得涨红的脸一下子失去血色,他终于低吼出声:“你不怕我生气吗!”

宋烁摊开手臂,盯着宁珏:“来,你生一个我看看。”

宁珏僵硬地站了会儿,绝望地发现,自己连生气都不敢。宋烁打架没有输过,而宁珏唯一成功的打架,是宋烁站在他的身后,才大获全胜。已经成年,已经成为准大学生的宁珏依旧渺小,面对宋烁是以卵击石。

“我说我不想复读,但我也去了啊,”宁珏掉了眼泪,“……你总是这样!用成绩要求我、说这么难听的话、很少夸我。这和之前妈妈对你有什么区别——”

“滚出去,”宋烁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

宁珏僵站了片刻,见宋烁真的开始游戏,才终于走出了房间,但宁珏即便生气,却连关门都是轻声合上的。

——如果让宁珏导游介绍宋烁的卧房,宁珏会说,这扇门内关着这个世界里最无情、最冷漠、讲话最坏的恶兽,不可靠近,否则将被撕咬得遍体鳞伤。

晚上吃饭时,宁珏趴在房门处,听见宋烁在餐厅吃饭的声音。监控已经自作主张扣掉了电池,不会有人看见宁珏这副傻样。

宁珏想,宋烁应该首先求和的,他摔坏宁珏的纪念品、恶意揣测宁珏的想法、固执地监视宁珏的行踪,这样不好。或许宁珏也有错,不够听话、出尔反尔、用宋烁最难过的家庭刺伤他。但都是在宋烁的话语之后,被激怒了才说出来的。

如果宋烁可以敲敲门,来叫宁珏一起吃饭。宁珏想,自己不会固执己见,也不是不可以道歉。

但宋烁没有。

半夜,宁珏饿得厉害,只能悄悄潜出,在冰箱里找到一颗罗马生菜,以及两根火腿肠。盗回卧室的路上,他看见垃圾桶里反光,似乎是水晶球残骸——宋烁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地扔了这份礼物。

由于夜盲,看不清其中全貌,也担心玻璃片扎手,因而无法捡回。没有为其伸冤的宁珏,只能对着垃圾桶哑声说“对不起”,之后蜷在床上,仍是很伤心。

一连五六天,两人之间都没有发生任何对话。

唯一一次说话,是宋烁先说的,但并非求和。

是在开学当天,宁珏拖着行李箱,在餐厅吃买来的早餐。三明治吃到第五口时,忽然听见宋烁说:“既然你不想。”

宁珏抬头。

“那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宁珏微微睁大眼睛,忘记了咀嚼。

“你说得对,你已经成年,读大学了,不必事事经由我的同意再做,那块手表你可以扔了,”宋烁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正好我最近也忙,没什么工夫管闲事。”

宁珏怔了片刻,只憋出句:“可是手表很贵。”

往常,宁珏说出一些不聪明的话时,宋烁都会笑,但这回没有:“不是你觉得不自在吗?宁珏,做人不能这么贪心,既想吃甜食,又不想蛀牙,没有这么两全其美的打算——戴还是不戴,你最后选一回。”

宁珏用力攥着筷子,低声说:“……我不戴。”

宋烁点点头,说“好”,起身时又听见宁珏说:“我开学你也不去了吗?”

“不去,”宋烁冷淡地说,“我没空。”

以前宋烁也总说自己很忙,宁珏知道这并非谎言。十七岁时,宋烁同家里决裂,开始谋求独立,所以即便是在大学阶段,宋烁依旧是用实习与工作填满时间。

不过,在宋烁的世界里,宁珏总是以另一套时间标准计量,如果是宁珏哭了、考试前紧张了、有不会的难题了、有想吃的甜品了,宋烁总能挤出时间,来完成宁珏的心愿。

但显然,从这一刻开始,宋烁说的“没空”,是真的“没空”,宁珏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不再特殊了。

@啵啵布丁猫酱

为什么?明明只要说对不起——哪怕不说,只是朝宁珏笑笑,宁珏就会递台阶,会叫“哥哥”的。但为什么一点都不让步,一点都不低头?

为什么轻易撇开宁珏,好像先前的珍重都是假象?

宁珏埋头吃粥,喉咙噎得难受,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后,才终于再度抬眼。字字清楚,是同样的生分、决绝,只有微弱的沙哑,他说:“那我自己去。”

作者感言

藤花琅

藤花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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