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洪山区公安局。
刑侦大队办公室。
大门紧闭,密闭的空间内气压低沉。
几名年轻的学生低下头颅,即使在空调房里也流了满头的冷汗。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警察局。
也是第一次目击如此恐怖的案子。
萧从南亦是一脸正色,摊开面前的笔录簿,目光掠过学生们,落到在场某个漂亮的小男生身上时却顿了顿。
方才这几名学生已经把发现尸体的全部经过都交代了一遍,包括何时来到剧本杀店、云雪薇何时进入厕所发现了闻安泽的尸体,又喊来了与她同行的其他学生和两名店员。
有关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萧从南也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
五个来自W大的学生,身份背景单纯,甚至有两名还是外地人,对江城的情况丝毫不清楚,只是恰好跟着大学同学约到了这里。
而死者闻安泽虽然也是W大的学生,和这几位目击者却也并没有太多交集。
顶多是一面之缘的学长和学弟学妹之间的关系。
他们来到这家店,也只是偶然。
剧本杀店铺的构成也同样很简单。
一个老板,几名员工,身份证上全部是乡镇户口,说是到城里务工,合伙开了家店。
简单的社会关系、不值一提的身份背景。
一切都是如此巧合。
可萧从南却总觉得这家所谓的实景剧本杀店铺透露着一丝诡秘的气息。
祝恒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1988年二月二十九日。
按照年份换算下来,已经三十六岁了。
分明是一个接近四十岁、乡镇出身的老男人,岁月在他脸上却好似没有留下痕迹似的,依旧年轻俊美。
狐妖眼眸微眯,看戏一般戏谑地注视着面前的警官。
小兔妖缩在狐妖身后,圆润的眸子泛着水光,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当下的情况。
而狼妖则一脸戾气看着躲在狐妖身后的小兔子,面色不善地呲了呲牙。
这一切,作为人类的警官丝毫察觉不到。
“祝老板。”
萧从南微微皱眉,将那些古怪的想法暂且抛之脑后,喊了祝恒的名字,然后缓缓问道:“在今天营业之前,你们的员工有没有检查卫生间的情况?”
“没有。”祝恒回答的很果断。
“所以云雪薇是今天第一个进入卫生间的顾客,对吗?”
“很显然,是的。”祝恒摆摆手,一脸平静地说,“上午来打本的顾客本来就比较少,如果萧警官不相信,欢迎随时调取我们小店的监控。”
“不需要你提醒,我们已经调取了相关监控。”萧从南说着打开了身前电脑的,“监控显示……你们店内的员工几乎不在营业时间去洗手间。”
许星程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在一边,心里一咯噔。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萧从南解释,妖怪是不需要上厕所的,所以他们店里的洗手间全部是给人类准备的。
他正犹豫着,却忽然又见萧从南眸色锐利地朝向祝恒,问道:“上午九点十分,案犯时,你和你的员工在长廊的角落里做什么?”
对方手指一转,监控画面赫然切到了祝恒帮他控制灵力收起尾巴的片段。
许星程面色发红,呼吸不畅地垂下了脑袋,不敢直视那画面。
因为这个姿势……实在太奇怪了。
监控里,漂亮的小男生整个人都挂在剧本杀店高大英俊的老板身上,面颊绯红,红润的嘴唇微微翕张,吐出不成整句的破碎语调,像是乖软的呻吟,丝毫不带反抗的意味,跟猫挠似的惹人心痒。
而那样的画面里,祝恒也不甘示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男生的脊背,缓缓往下,最终落到了接近臀部的后腰。
停留片刻,那手甚至往下按了按,做出了一个暗示性极其明显的手势。
齐灼本在一旁坐着,看着这异常详细的监控,竟是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面色有些扭曲。
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他老婆被别人抢走了。
萧从南却丝毫没有犹豫,一字一句问得直白又赤裸:“云雪薇目击案发现场的时间,你们在做什么?”
祝恒轻笑一声:“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们待在走廊哪儿也没去,至于在做什么……似乎和这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说这话的时候,祝恒眸光晦暗,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就好像许星程和他真的做了什么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许星程几乎是愣在了原地,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尴尬了。
还是一旁面色不善的齐灼打断了萧从南的追问:“警官,你就别卖关子了,闻安泽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和我的同学都很想知道。”
云雪薇、展蓉、严望、杜一帆纷纷点头:“嗯嗯。”
萧从南顿了顿,神情闪过一丝难色,缓缓开口:“这个案子,涉嫌到新型的违禁药物,具体情况我们不能过多透露,但你们作为案件的目击者,短期内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违、违禁药品!?”云雪薇攥紧了身侧安芸的手,整个身子抖了两抖,“也就是说……闻学长是被人害死的,对吗?”
展蓉闻言,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雪薇,你先别着急,警官一定会查清楚的。”
一向寡言的严望忽然出声问道:“我刚刚看到……闻学长的手臂上有针孔,说不定是被人……”
杜一帆忽然想起什么,“萧警官,您说的违禁药品不会是最近我们市兴起的那种‘云毒’吧?”
萧从南不置可否。
所谓的“云毒”,是近两年来通过贸易从M国进入境内的一种药品,原本是一种治疗焦虑症和狂躁症的药物,可不法分子为了从中谋利,将其有效成分提取出来浓缩成了一种毒品。
服用的人会短暂地感到神经麻痹、迷幻愉悦,可如果过量服用,则会有昏迷休克的风险。
“这件事请交给我们调查,”萧从南,“今天该了解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正当许星程松了一口气时,看了眼记事簿的萧从南却忽然再次开口。
“许星程,你留下,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许星程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之后感觉方才长出尾巴的位置痒痒的,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确认尾巴没有冒出来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0628:【他在怀疑你。】
“我有什么好怀疑的?”许星程暗自腹诽,诺诺地看向萧从南,“萧警官,有什么事吗……”
祝恒面色阴沉地站了出来:“警官,没有这个必要吧,他什么都不知——”
“这里是刑侦大队,还请你不要扰乱我们的单独问话。”萧从南丝毫不惧,下了最后通牒,“出去吧。”
大学生们刚刚目击了一场血腥的疑似凶杀案,现在又见识到了即将发怒的警官,自然是不敢再待了,成群结队地便出去了。
祝恒可不一样,作为千年狐妖的他怕的了什么,冷哼一声,临走前对许星程留下了一句“我等你出来”才堪堪出门。
问询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许星程这才终于有了时间和空间,打量起面前的“警官”。
之前在他映像里,警察都是那种不修边幅的油腻大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英俊的警察。
棱角分明的外轮廓线,俊朗的五官,均匀健康的麦色皮肤,就算是紧紧抿着薄唇,也显得格外性感。
许星程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这幅表情落在萧从南眼里,又变了一个样子。
清纯乖巧的小男生满目水光地望着他,红润的唇肉抿了抿,一张小脸盛满了困惑,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他。
萧从南喉结滚了滚,极力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下来,翻开笔录簿,缓缓道,“许星程,对吧?”
“嗯嗯。”
小男生乖巧地并拢了双腿,就好像课堂里乖乖听课的优等生。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家店工作的?”
许星程眼神飘忽,犹疑了片刻:“这……”
0628:【小世界故事线里,这个实景剧本杀店是去年才开张的,而你也是去年才化成人形的兔妖,之前则是一只垂耳白兔。】
许星程这才放心地回答:“我是去年来的,警官。”
萧从南:“可是你的身份证出生日期显示,你今年三月才满十八岁,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未成年时期就已经工作了?”
许星程一惊,丝毫没意识到萧从南会查得这么仔细,可话已经说出口,他不得不承认,“……对,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我就来江城打工了。”
萧从南一怔,满是心疼,联想到监控拍下的那些不堪的画面,沉吟片刻后低声问道:“虽然我接下来的提问与案件无关,但……祝恒,也就是你的老板,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对你做出不合理的举动?”
这实在不是萧从南杞人忧天的多想,而是身在公安系统,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件。
像许星程这样漂亮的小男生,才刚刚成年,没有自保能力,难免会遭到一些不法分子的觊觎。
程度轻一些的可能只是偷拍、咸猪手,更有甚者或许会采取跟踪、尾随或者一些更加激进的手段。
但很明显,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瘦男生,是没有力气抵抗的。
“不合理的举动……?”
许星程当然无法猜测到萧从南曲折的心理活动,只是不懂他所谓的“不合理行为”,要不合理到那种程度。
像刚刚帮他塞尾巴那样的行为吗?
萧从南看着面前单纯无辜的小男生,欲言又止地顿了顿。
许星程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主要揪着他和祝恒之间的事情不放。
明明闻安泽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吧。
正在许星程准备开口回绝对方的提问时,小八冒了出来。
【宿主,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和萧从南搞好关系呀。】
【今后您还要协助他办案呢。】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许星程败下阵来,不得不采用了更加稳妥的方式回答:“祝老板他没对我做什么的,刚刚那个……只是在工作啦,案子上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萧警官可以随时联系我。”
【敬业值+2。】
只是在工作。
对方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回避了问题。
虽然萧从南并不完全相信将手伸向小男生的后腰是在工作,但他也不得不放弃追问,“好。”
之后,萧从南随便撕下一面空白纸页,在上面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许星程乖巧地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笑着对萧从南打了个招呼:“谢谢萧警官,那我就先走了。”
“嗯。”
人走以后,萧从南吐出一口浊气,拿出方才从档案室内找到的卷宗,扶额摸了摸酸痛的太阳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目击者,却耗费了这么多时间。
或许是那个小男生怯生生的模样过于楚楚可怜,又或许是他那点还未完全褪去的慈悲心。
可思绪一旦打开,便如倾盆的雨无法克制。
他的整个脑海里,此时都充斥着那个名为“许星程”的漂亮青年的脸。
—
从警局出来以后,许星程原本松了一口气,却没成想,自家老板祝恒的脸色竟比方才被审讯时还要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妖气。
他想问对方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却都被祝恒阴沉的磁场给吓了回去。
直到两人到了闭店休息的剧本杀店铺,祝恒才终于沉沉地出了声。
“星程,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许星程思考了许久,才想起来刚刚萧从南给了他一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条,被他塞进了口袋里。
可祝恒是怎么发现的……难道狐狸都有透视眼吗?
许星程刚想辩驳上几句,却被祝恒从身后揽住了双臂。
“……唔?”
对方的冷白的手臂从他身侧穿过,径直伸进了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条。
许星程背对着祝恒,看不到对方脸上扭曲的表情和晦暗不明的眸光,只觉得一阵冷气从身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再然后,他听见对方徐徐说道:“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小兔子要听话,不要在外面乱勾人?”
语毕,许星程晕乎乎地被揽进了早上那个隐蔽古怪的道具间里,抬眸的时候,便看到了镜子里那张半人面半狐的妖冶脸蛋。
许星程后腰一冷,屁股生风,当毛茸茸的九尾缠绕上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