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妈妈吗?
简子晏原本混沌的眼神突然变了,那种坚韧而清润的光芒倏忽间回到了他的眼中,在兰春华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瞳孔中时,他脸上溢出明显的惊惶。
他第一反应是向后退去,但他身体疼痛,再加上本来就在床上,他退无可退,于是他转而用受伤的手指抓起被子,焦灼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不好看,怎麽能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妈妈面前?
看到他的动作,池洲眼中浮现出强烈的痛意,他控制住想要上前的沖动,缓缓退后,将房间留给了这母子二人。
简子晏惊慌极了,他没想到池洲竟然会把兰春华带过来,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掩饰身上受伤的痕迹,却绝望地发现残破的身体连这种简单的行为都无法支撑。
在他惶恐之间,他抓住被角的手被一双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晏晏,别躲,是妈妈,是妈妈啊。”
听到这声带着泪意的颤音,简子晏所有的动作都凝滞了,他瞪大眼睛望着兰春华,似乎认不出她是谁一般。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唤着他的小名,哄着因为发烧不敢去医院的他。
这声呼唤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到过了。
兰春华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手中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他苍白惶恐的面庞。
在看到儿子如此憔悴的面容之后,兰春华忍受不住,一滴滴泪水从她眼眶中溢出,滴在简子晏还绑着绷带的手指上。
简子晏笨拙而艰难地擡起手,为母亲擦去泪水。
“妈妈。”简子晏怔然地叫了一声,随即声音中也带上柔软的哭腔,“妈妈……”
就像一个刚刚受到欺负的孩子,包含着无限委屈。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心都要叫了出来。
兰春华忍住眼泪,极轻极慢地,将简子晏拢进了怀裏。
只是普通的碰触就让简子晏很疼,但他压下了身体本能的颤唞,贪恋地将自己埋进母亲的怀中,即使疼痛也不愿意离开。
“妈妈,我疼。”简子晏轻声说,他又把自己往母亲的怀中缩了缩,“我想回家。”
兰春华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她声音颤唞,连连答应:“好,晏晏,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再也不回来了,有妈妈在,晏晏别怕。”
简子晏似乎是满足了,他慢慢地阖上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闭过的眼睛,遮住那双满是血丝的瞳孔。
在这种疼痛中,他发出了舒缓的呼吸。
兰春华也没有再出去,她不敢像儿时一样轻轻拍拍简子晏的后背哄他睡觉,就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在简子晏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流泪。
流了就擦掉,擦掉又继续流。
在病房外,有人在和她一起泪流满面。
“我想象不到,他还会有这样的一面。”江之远苦涩地说。
“有什麽想象不到的呢,是因为没想到,世人眼中无坚不摧,理应扛起一片天的英雄,也会有软弱的一面麽?是没想到,他也会累会痛,会因为受不了折磨而发疯?”
池洲的声音裏没有嘲讽,却能让人羞愧脸红。
“也没错,他可能本来不会变成这样。”池洲继续说,“他熬过了那
麽多折磨,经历过那麽多危险,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被自己保护的群衆伤害到这个地步吧。”
沈修然踉跄一步。
他在那场爆炸中沖伤了内髒,一直又自虐般没有妥善治疗,此时羞愤攻心,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但他没有管,仍然直直地盯着病房中的景象,承受着他本就该承受的指责。
他多想此刻能进去抱着简子晏安抚的人是他自己,但他不敢,因为只要他一出现在简子晏面前,简子晏就会问他想让他怎麽做,他百口莫辩。
每一次试图进去,都仿佛在进行一场淩迟,每次的结果,都是他狼狈地离开。
无论是他还是江之远,这都是他们的罪。
……
有了兰春华的陪伴,简子晏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不再排斥医生的靠近,对于各种治疗的态度也明显变得配合,虽然他的状态还是十分糟糕,但能看出来,他在尽力满足医生们的要求。
唯一和从前不同的是,他变得非常黏兰春华,哪怕只是兰春华出去接水,都会表现得极为不安,甚至出现自虐的倾向。
这种情况别说其他人,兰春华也一步都不敢离开简子晏,池洲刻意让人在病房中另外準备了一张舒适的床,供兰春华休息。
在兰春华的倾力帮助下,简子晏眼睛裏的混沌渐渐退去了,所有人熟悉的那个简子晏,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回来。
看到这种景象,连池洲都几乎喜极而泣。
他们在和死神抢人,在和简子晏心中的黑暗面抢人,现在终于要看见曙光了。
心理医生说有这种好转的迹象非常好,但简子晏的精神还没有彻底恢複过来,要时刻提防他缩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因此衆人对待他的方式,更加像对待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挑细选,既照顾到简子晏的身体,也顾及到他的精神状态。
【简子晏:“这种国宝级的待遇过久了,我都要忘记自己是来干什麽的了。”
419:“你是原谅值系统的宿主。”
简子晏:“……小九你能不能进化出点幽默细胞?”
419:“你是想让我下载一些笑话大全?”
简子晏牙疼:“算了,鸡同鸭讲,还是发挥一下你的本职作用吧,打开系统商店。”
他点开必死癌症区,在各种琳琅满目的癌症选择中挑花了眼,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他终于挑出一款能让现在的病情转化得合情合理的商品。
简子晏:“好了,是时候先恢複‘正常’了。”】
某一天,兰春华正在给简子晏煲粥,简子晏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煲的粥,到现在这个爱好也没有改变。
整个病房已经被改造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甚至连简易炉竈都有,就是为了让兰春华能给简子晏做些他喜欢吃的东西。
兰春华小心地盛好粥,往上面洒上一层薄薄的芝麻油,端到正坐在窗前发呆的简子晏面前。
“晏晏,来,吃饭吧。”
简子晏没有像这几天一样,第一时间回应母亲,而是继续愣愣地看着窗外,让兰春华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已经被叮嘱过了,简子晏现在出现任何异常都可能导致他丧命,因此她万分紧张,就在她想要按下床头铃的时候,简子晏忽然回过头来。
不是那种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的眼神,简子晏望过来的这一眼悠长而恍惚,眸底却清澈异常,不含半分阴霾。
“……晏晏?”兰春华愣住,一种熟悉的感觉无法抑制地从心中升起。
下一秒,她手中滚烫的粥碗被一双还裹着绷带,但已经能够移动的手接走。
“妈妈,粥直接放在桌子上就好了,小心烫到。”
兰春华愣愣地看着他将碗摆到桌子上,然后起身去端剩下的菜,行为神态都无比熟悉,兰春华一下子捂住了嘴,眼泪迅速开始凝聚。
“晏晏……”她声音颤唞,含着小心翼翼,又惶恐无比的期待,“你……清醒过来了?”
简子晏动作顿了一下,他垂下头,慢慢地将手裏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兰春华面前。
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张开手臂,将她抱进了怀裏。
“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简子晏轻声说,“我醒过来了。”
兰春华哽咽一声,自从知道简子晏变成这样以来,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
简子晏清醒过来的消息迅速传给了应该传达的人,池洲满含不可置信并欣喜无比地赶来,为了不刺激到简子晏,他暂时把焦躁的江之远和沈修然拦在外面,自己谨慎地先行进来。
简子晏坐在床边,经过这段时间的磋磨变得更加瘦削,穿在病号服中显得空空蕩蕩,但他身姿笔挺,望过来的目光清润而温和。
只一眼,池洲就确定,他的先生真的回来了。
“先生……”他喉头一动,吞下一声哽咽,“你……”
“池洲。”简子晏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很抱歉,这几天我不太清醒,给你添麻烦了。”
池洲心裏压着的石头重重地向下坠去,他走到简子晏面前,低头和简子晏对视,在简子晏略带困惑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缓缓地低下头颅,额头轻轻碰到简子晏放在腿上的双手。
“先生,对不起。”他终于可以说出他心中压抑许久,每天都折磨他千百遍的歉疚,“是我又一次辜负了你的信任,没发现翁建柏的逃走,以至于把你害成这样。”
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简子晏的手背上。
“是我没用,你打我吧,打死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写好了陈情书,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简子晏还没有从他跪下的震撼中缓过来,又听到他的话,眼神变得叹息无奈起来。
池洲正闭着眼,等待简子晏的决定,然而一只不甚灵活的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粗硬的黑发,简子晏清润如溪水的声音传来。
“池洲,错的是翁建柏,不是你。”
池洲擡起头,望进了一双清泉般明亮深邃的眼睛,病痛没有损耗分毫这双眼睛裏的神采,反而沉澱下一些更加深刻的东西,让他一看之下就入了迷,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起来,我有话要问你。”简子晏试着拖了下他的胳膊,没有拖动,故意地说,“莫非你想让我用这种身体抱你起来吗?那我可抱不动。”
池洲怔了怔,双唇抿起,立刻站了起来。
简子晏说:“我脑子不清楚的这段时间,说的和做的事都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我说过一句话,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池洲,现在你仍然是。”
池洲眼眶一热,他多麽骄傲自己能成为先生最信任的那个人,但是他三番两次辜负了这份信任,现在面对清醒的先生,他只觉得羞愧难当。
在简子晏的要求下,他抽丝剥茧,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江家和沈家的现状,以及最重要的,翁建柏案的进度。
虽然有了简子晏用生命保护的资料,给他定罪已经证据确凿,但是他势力的确大到难以想象,官方也盘根错节,在不能确保一定能扳倒他的时候,并不敢贸然开庭,池洲最近正是在忙于这个,才没有每天都守在医院。
在这方面,江之远和沈修然也出了不少力,即使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他们大义灭亲,亲手举报自己父亲和家族的行为在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既要面对骤然倾颓的産业,又要面对外界和家族面对他们的指责,确实疲于奔命。
“他们竟然……自己举报了自己。”简子晏露出意外的神色,“其实正如他们自己所说,到他们这一辈,那些罪恶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所以我当初才没有直接上报。”
池洲没有对这句话发表意见,毕竟就算他们对简子晏的事出力不小,但无法抹去他们曾经中伤过简子晏的事实,他允许他们帮忙,可并不会为他们说一句好话。:-)
何况他们看着简子晏的眼神,作为同样心思的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些都是小事,先生不用多想,你刚醒过来,要多静养才好。”池洲直直地盯着简子晏,就像狗狗守着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骨头,“只是先生的手现在还不适合操作手机,我把联络器留下来,先生有任何事的话随时叫我。”
“好。”简子晏没有拒绝,他沉吟片刻,还是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江之远,沈修然,以及周阳秋来我这一趟吧,我有话想对他们说。”
“周阳秋?”池洲问,“先生想起来了吗?”
简子晏迷惑:“什麽想起来了?”
“没什麽。”池洲这才确定,简子晏真的恢複正常了,他心中欣喜难以自胜,虽然极不乐意让简子晏见到那些糟心的人,但他不想拒绝简子晏的任何要求,“江之远和沈修然没有问题,但是周阳秋到现在还没醒,不能来见先生了。”
“他……伤得这麽重吗?”简子晏愣了下,有些愧疚地垂下眼,“是我连累了他。”
“不是,是他罪有应得。”池洲一字一顿地说。
先生心地善良,一心只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他却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人做了什麽。
【原谅值 10】
……
再次见到江之远和沈修然,简子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两个人全心全意地厌恶着他,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
而这次见面,江之远和沈修然下心翼翼地站在距离简子晏几步远的地方,连坐下都不敢,只用羞愧複杂的眼神望着他。
饶是简子晏已经被告知了他们两个的境遇,在见到他们真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他们的惨状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印象中这两个人是何等意气风发,天之骄子,而如今他们一个瘸了,一个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黑,一看就过得非常糟糕,哪还有过去一丝一毫的影子。
“坐吧。”简子晏见他不说话他们就不敢先开口,就说道,“麻烦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之前确实因为一些情况无法直接对你们明说……现在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
随着他的话,两人居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紧紧盯着他,就怕他下一句就是道歉,然后问他们想让他怎麽做去偿还错误。
那他们真的会疯。
“我很抱歉……”
简子晏一开口,两人就发生了剧烈的反应,江之远想往后退,不小心弄倒了他的拐杖,而沈修然情绪激烈之下,脸色更加青黑。
这下把简子晏愣住了,他连忙止住话头,转而说:“你们看起来不太好,需不需要叫医生?”
“不,不需要。”沈修然调整了下语气,用对待易碎瓷器般的语气小心地问,“你想说什麽?”
见他们坚持,简子晏也就作罢。
“我想说,你们之前说得没错,你们祖辈做下的事,和现在的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之前并不知情,会怪我也是理所应当。”简子晏口吻和煦,不含分毫阴霾,“所以你们不必在意网上的那些事,你们的道歉我都看到了,我不怪你们。”
江之远和沈修然愣愣地望着简子晏,几秒钟内,两人同时涌出了泪水。
他们背负着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做出这些外人无法理解,甚至称得上大逆不道
的事,无非就是想听见简子晏说出一句,我原谅你们了。
即使路再难走,有了简子晏的承认,他们也似乎觉得没有那麽难了,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对不起。”
他们终于能亲口将这句话,说给简子晏听。
即使说出口也无法减少他们心中歉疚和悲痛的万分之一,毕竟他们的道歉能轻飘飘地说出口,但简子晏身上的伤害却无法轻飘飘地消失。
他们过去或许自以为是,高傲自大,但不至于连良心都丢掉,作为被保护的那一方,还不知好歹忘恩负义,认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简子晏看着他们满是血丝的眼睛,想必他们这些天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已经发了炎症,再这麽下去恐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创伤。
“我接受。”他露出微微的笑意,一如当日在天台之上,温润柔和,仿佛能包容万物。
他希望他们不要再因为这件事而责备自己,希望他们能放下过去,好好地活下去。
两人看懂了他眼中的希冀,心髒痛得仿佛要将自己生生撕裂。
无论简子晏清醒还是糊涂,被他放在心上的,从来都是他人的安危,而不是他自己。
“你要……好好的。”沈修然小心翼翼地摸上简子晏的手背,在发现没有被拒绝之后,眼泪汹涌地流下来,落在他虚虚握住的手上,“我知道你不会想见到我们,以后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简子晏缓声说,“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修然哭得不能自已,他瑟缩着颤唞的肩头,面孔深深地埋下。
江之远没有拄他的拐杖,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和简子晏说话的机会,想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简先生。”他站得笔直,然后对简子晏深深鞠躬,“谢谢您为我们,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简子晏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歉意,并感谢他们对翁建柏一案做出的帮助。
这本就是一段难以扯清的孽缘,他觉得能到如今这个样子,也许是上天早已注定的结局。
【江之远原谅值 10,沈修然原谅值 10】
关于翁建柏一案,从头到尾掌握主要资料的一直都是简子晏,在简子晏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池洲等人举步维艰,现在简子晏醒过来了,有了他的梳理,他们以雷霆之势迅速掌控了主场。
虽然所有人都担心简子晏的身体,不忍让他现在拖着病体操劳,但简子晏坚持如此,其他人无法阻止,就只好全力配合他。
几天之后,名震世界的翁建柏案开庭,简子晏作为重要证人,坐在轮椅上,被池洲亲自推上了法庭。
这是简子晏第二次在公衆面前暴露出真容,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份截然不同。
“记者破晓”这个称呼,在庭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同时,在面向全世界的开庭直播中,简子晏的脸被无数人认了出来。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弹幕涌入直播间,甚至盖过了翁建柏这一传说级罪犯的风头。
【我的天吶,这不是简子晏?】
【没错,就是简子晏!前段时间让江家和沈家垮台的那个简子晏,这个瓜我全程吃的,不可能认错!】
【简子晏是破晓先生???】
【????】
【我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吗?】
【我就说简子晏那麽帅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娱记!我就说他不可能是坏人!!】
【我爱上简子晏了,不,是破晓先生】
【破晓先生居然这麽年轻的吗???】
世人无人不知破晓先生,如今和简子晏的脸对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疯狂了。
原本还对简子晏是个好人这件事半信半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官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推出个假的身份出来,简子晏只可能是破晓先生本人。
就连一直揪住他不放的周阳秋的粉丝们,也纷纷哑口无言。
在这个法庭上,简子晏才是唯一的焦点。
他语气平和,有条不紊地陈述着他调查出的一桩桩证据,这些证据都是他一次次以身犯险,亲自卧底得来的,没有分毫虚假,每一个都是重量级,足以压得翁建柏永世不得翻身。
翁建柏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看着坐轮椅的简子晏,那种发自内心的憎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正如简子晏所愿,翁建柏被判死刑,所有和他有牵连的人都被扯了出来,各自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颗威胁全世界良久的毒瘤,终于彻底拔了出来。
翁建柏行刑的场景没有被流传出来,但是据知情人透露,明明行刑的时间距离开庭没有几天,翁建柏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全身肿胀满是伤口,几乎认不出那是个活人,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与此同时,周阳秋醒了,但是关于影帝周阳秋恶意抹黑破晓先生,甚至为了活命在翁建柏面前供出破晓先生母亲的事被披露出来。
破晓先生的名声正如日中天,陷入全民崇拜的浪潮中,这个消息一出来,周阳秋极其粉丝立刻变得人人喊打,比过街老鼠都不如。
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池洲经过好几天的心理建设,终于準备好东西,想要对简子晏说出他出征前就想对他说的话。
“池哥,祝你成功,一定要带给先生幸福啊。”瞿舒带着羡慕,笑着祝福。
池洲脸色本就严肃,此时更加僵硬,甚至几乎有种止小儿夜啼的气势了。
他紧张地点点头,带着一束巨大的花束来到病房,简子晏正在看书,看到这架势着实愣了一下。
就在池洲脑中空白,想着流程是什麽的时候,简子晏的口鼻中忽然流下了浓稠的血液。
“池……洲?”简子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池洲的名字,然后在他目眦欲裂中,直接晕了过去。
“先生!”
……
当他再次醒来,迎上的是池洲强压悲伤的目光。
“先生醒了?”池洲柔声问,“渴不渴?我去倒杯水来。”
“池洲。”简子晏平静地叫住池洲,“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什麽状况了?”
池洲回过头,脸色如常:“没有什麽问题,就是先生身体太虚弱,继续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
简子晏盯着他看了片刻,慢慢地坐了起来。
“池洲,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了,我不止是最信任你的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他说,“你认为你可以骗过我麽?”
池洲高大的身影颤唞起来,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片,无法抑制的悲伤汹涌而出。
“先生……为什麽!”他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如负伤野兽般,却因为简子晏的身体状况,转为带着哭腔的呢喃,“为什麽这些不幸都降临在你身上……”
“脑冻症①。”简子晏重複了一遍池洲的话。
“医生说,那些伤势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但是大脑受到损伤的面积过大,它会渐渐萎缩,渐渐……”池洲说不下去了,他别过头,浑身都在颤唞,却仍然无法压制泪水。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发狠地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这裏不行就换个地方,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医生。”
简子晏温和地望着他,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池洲,现在我们就在世界顶级的医院,有世界顶级的医生,如果这裏都治不了我的病,还能去哪裏治呢?”
“我不管!”池洲第一次像个幼稚而蛮不讲理的孩子,他双眼通红,悲伤得像刚被夺走了全世界的孩子,“我不要你死,先生,我害怕你死……”
简子晏艰难地挪动身体,将这个哭得要断了气的汉子抱进了怀中。
他望着掉到地上无人管的那束花,到了现在哪还能不明白池洲的心思。
池洲虚虚地环住简子晏,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仍然记得一碰简子晏他就会疼,他不想让他疼。
简子晏的眼神柔软下来,他摸着池洲的黑发,还能笑得出来:“幸好在开庭之前,我就已经把母亲送回老家了。”
否则现在这种情况,怎麽可能瞒得过她。
闻言,池洲哭得更厉害了。
“池洲,不要难过,我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没有什麽遗憾的了。”这麽说着,在池洲看不到的地方,简子晏眼中还是淌过一丝遗憾,但他安慰着池洲,“我们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了不是吗?无论是你还是我。”
池洲从嗓子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咽,在简子晏的温声细语下,他彻底崩溃了。
简子晏抱着他,目光移向窗外清澈的夜色,脸上是安然的宁静。◆本◆作◆品◆由◆
……
江之远和沈修然很快得知了消息,他们都十分不可置信,但诊断结果就摆在眼前,没有任何翻盘的借口。
他们发疯般扑到简子晏的床边痛哭,但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简子晏生命的流逝。
简子晏的身体恶化得很快,一周之后,他已经不能起身,全身只有头部还能动动,周身已经随着脑死亡渐渐瘫痪。
从确诊的那天开始,池洲就把工作都转交给了其他人,一直陪在简子晏的身边。
自从那天情绪崩溃之后,他就收敛起全部的负面情绪,展现在简子晏面前的,是比之前更加温柔细心,柔情万种的男人。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恋人越来越接近,只是谁都没有说出那句话。
这天池洲一如既往坐在简子晏旁边,为他削苹果。
“这个苹果很红,应该会很好吃。”池洲说着,先削下一小块喂到简子晏嘴边。
简子晏张口,刚含进嘴裏,眸光就凝滞了一瞬,他很快咀嚼吞下,含笑说:“是很甜,你也尝尝。”
池洲不疑有他,又削下一块送入自己口中。
他的表情霎时呆滞了。
在简子晏轻轻的笑声中,他苦着脸吞下这块又苦又涩的苹果,无奈地望着简子晏。
“先生真坏,又故意整我。”
简子晏眼中流动着狡黠灵动的光,池洲看着看着,眼神渐渐癡了。
哪怕全身都不能动了,也无法掩盖简子晏身上散发的光辉。
这几天,他接触到了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简子晏,更加明媚,更加鲜活,更加……让他无法放手。
池洲压下心中排山倒海的悲伤和酸涩,笑着靠近简子晏的脸,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简子晏愣了愣,这几天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如此露骨的举止还从未做过。
他能感受到池洲全身肌肉的紧绷,他在紧张,在害怕简子晏的拒绝。
简子晏眼睫颤了颤,笑着闭上了眼睛。
池洲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情动地深深吻了上去。
他泪水滚烫,渐渐融入两人的唇齿之间。
良久,他擡起身,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这个苹果太酸了,我去换一个,先生等我。”
简子晏含笑点头。
池洲出了病房,简子晏现在五感特殊,清晰地听到了他在外面的嘶嚎与痛哭。
当他再次回来,脸上处理得非常干净,手上还拿着一个新的苹果。
两人继续轻声聊着天,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般。
……
简子晏的身体到了强弩之末。
池洲半躺在床上,简子晏靠在他的怀中,任由他一下
一下,眷恋地吻着他的发顶。
“先生,你后悔走上这条路吗?”
简子晏想都没有想地说:“从不后悔。”
“那……先生有想过,万一死了怎麽办呢?”
“如果死了怎麽办?”
简子晏笑了笑,病态苍白的脸上,某种的光芒冷静无比,他似乎早已设想过这个结局,以至于被问到的时候,语气无比坦然。
“那就注意一点,不要让血溅到后来人的身上。”
“别妨碍到下一个来接班的人,这就是我最后的价值。”
池洲笑了,这就是他的先生,他深爱的人。
简子晏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他用尽全身力气,擡起已经冻住的脖子,在池洲唇上印下一吻。
“池洲。”他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眸光一如初见,明亮得如同星子。
他说:“我先去找小风他们了,我们下辈子再见。”
池洲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简子晏的呼吸渐渐停止,他没有哭,而是确定他不再醒来之后,温柔地低下头,吻在了简子晏退去温度的唇上。
“先生,我也从不后悔爱上你。”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等我。”
【原谅值 10】
简子晏去世的消息传出来,整个网络和现实世界都炸开了锅。
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影响到的不止是网络世界,也不止影响到了一个国家,他是行走于黑暗中的英雄,却倒在了黎明到来之际。
无论是之前误会过简子晏的人,还是一直相信简子晏的人,亦或者是因为简子晏之前揭露的案件,从而获得拯救的人,在这一刻都放弃了隐藏,选择站出来表达和哀悼。
无数含着简子晏名字的话题被顶上热搜,没有一个话题重複,也没有一个话题说简子晏的不好。
#破晓先生,一路走好#
#先生千古#
#这一天是世界的损失,它失去了英雄#
#国士无双,他的名字叫简子晏#
只是无论他们说什麽,都无法再看见那抹温润的笑容,再看到署名为“破晓”的报道了。
……
江之远和沈修然自知对不起简子晏,一直以来哪怕无比渴望,也不敢出现在简子晏面前,当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无论是池洲还是简子晏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蹤影。
连始终跟着池洲的瞿舒,都完全不知道池洲去了哪裏。
他们发疯般满世界寻找,但还是毫无消息,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两个人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人不顾自己的病体,来到简子晏的老家,想问问兰春华知不知道什麽消息。
但他们却看到了一个快乐种地的妇女,这个和兰春华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绝口否认自己有个儿子,说自己年轻时候结过婚,没有孩子就守寡了,不可能有个那麽大的儿子。
两人沉默了,世界上最可能知道简子晏在哪裏的人,居然忘了简子晏的存在。
他们离开了兰春华,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全世界寻找,哪怕是靠乞讨为生也不愿放弃,似乎这才是他们余生唯一的意义。
而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帝周阳秋,在销声匿迹之后,据说有人在阴暗的小巷裏遇到过他,他正在和野狗抢垃圾吃,蓬头垢面,行动艰难,让人几乎不敢认出。
……
灵魂脱离的感觉没有什麽难受,简子晏回到意识空间中,裏面还堆满了他上次离开时候留下的各种娱乐设施,连剧都卡在之前的位置没动。
当然不能指望系统给他打扫意识空间,这裏又没有耗电的概念,简子晏毫无愧疚心地往沙发上一摊,发出终于下班了的声音。
419的声音响起:“第一个世界,总共获得3800000原谅值,已经兑换为同等积分。”
简子晏认真地数了数后面的零,一个咕噜爬起来,一脸震惊:“什麽?这个世界才三百八十万?人这麽少的吗?”
他那波操作,根据他的预料,感觉应该不说获得全世界上网的人的原谅值,少说也应该获得三分之二,没想到居然才这麽少。
这一定不是他改写水平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的人口本来就不多。
也是,一个任务世界,要什麽自行车。
简子晏想通了,一边打开电视剧,一边听系统提问。
“你最后为什麽要吻池洲?难道你喜欢上他了吗?”
“我怎麽会喜欢上一个纸片人,这都是我的乖崽啊。”简子晏说,“就是这个崽长得太帅了,没忍住。不过问题不大,感觉吻下也不吃亏。”
419无语。
简子晏说着不喜欢,却眼神迷离了一瞬,还发出了一声嘿笑,听得419毛骨悚然。
“还是有点可惜的。”简子晏说,“以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做什麽……”
419:“你还想做什麽??”
简子晏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转话题:“周阳秋应该也是个重要角色吧?没来得及刷他的原谅值。”
即使他已经得到了惊人的三百八十万,但本着节俭节约的原则,还是对那一百原谅值斤斤计较。
419说:“周阳秋并不是重要角色。”
“嗯?”简子晏震惊了,“他作为主角受,居然不是重要角色。”
“不是,因为你报道他为了钱被江之远包/养,这是事实,所以不需要他的原谅。”419说,“不过有个重要角色你应该没想到,是兰春华。”
“兰春华?”
“没错,兰春华作为原身的母亲,被系统判定为需要刷原谅值的重要角色,但是她一出场原谅值就是一百,所以我没有播报。”
简子晏沉默下去。
他在最后阶段的时候,因为害怕兰春华在得知他死讯之后会坚持不下去,因此特意在系统商店买了遗忘灵,让兰春华忘记了关于他的事情,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没想到在悄无声息之间,她居然给他提供了一百原谅值。
他露出複杂的神色,电视剧裏的画面灯影晃动,在他面上落下斑斓的剪影。
419:“是否选择进入下一个世界?”
简子晏关上电视剧:“走吧。”
……
这是个未来星际世界,分为三种性别,Alpha无论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力都是最强的,Beta数量最多,受孕率最高的Omega数量最为稀少,如果有家庭诞生出Omega,就可以申请特殊补助,一辈子都不用再为金钱担忧。
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在宇宙中势力最为庞大的帝国。帝国历史悠久,虽然实力强悍,但皇帝昏庸无能,贵族当权,他们掠夺资源,底层平民生活艰难,这艘大船看似威武辉煌,实际早已病体沉疴。
而之所以没有人推翻帝国,是因为宇宙中所有智慧生物有个共同的敌人,被称为虫族。
虫族在虫母的指挥下肆意泛滥,它们侵略星球,屠戮生命,除了杀死它们,没有任何阻止它们的方法。
如果只是互拼武力,那人类不至于抵抗得如此艰难,只是在虫族中有一种叫脑虫的类型,它们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几千年来,但凡是被脑虫寄生的人类,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无一不成为虫母的傀儡,转而对曾经的同类发动进攻。
除了无法抵御的脑虫之外,有许多其它精神类攻击的虫对人类造成的损伤也无法用医疗手段治疗,因此人类在漫长的对抗中进化出一种特殊的职业:精神疗愈师。
精神疗愈师只诞生在稀少珍贵的Omega之间,每一千个Omega中能有一个精神疗愈师就算不错了,他们由低到高分为五个级别,五级的精神疗愈师千年难得一见,即使是精神力S级的Omega,也不一定能成为五级精神疗愈师。
这个世界浩瀚而畸形,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主角攻受登场。
主角攻司望是帝国第一大贵族简家的真少爷,在幼年时被仇人替换,被替换而来的假少爷,正是这次简子晏的穿越对象。
简子晏身为帝国元帅,为人嚣张跋扈,睚眦必较,原本以他的家世足以让他问鼎帝国最高权力圈议会,但假少爷终究是假少爷,他的B级精神力被S级的入会要求拒之门外。
他一怒之下,準备起兵谋反,让自己来做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在这中间,他去帝国学院巡查中认识了主角受Omega白明兮,原本他只是见色起意,然而他发现平民出身的白明兮居然是帝国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精神力为S级的精神疗愈师,如果悉心培养,极有可能成为帝国唯一一个五级疗愈师。
一个五级疗愈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有多大的价值,没有人会不清楚。
于是他动了心思,仗着自己势力,对白明兮强取豪夺,白明兮十分害怕,向同为平民,但同样拥有S级精神力,前途无量的司望求助。
在接触中,简子晏对司望的身份産生了怀疑,于是在他的调查中,得知了被调换的真相。
癡迷权力的简子晏不能接受自己拥有的这一切被所谓的真少爷给夺走,因此他彻底动了杀心,凡是阻拦在他面前的,无论亲疏远近,全都成为了他的刀下亡魂,其中甚至包括主角攻受的好友。
如果不是白明兮身份太过重要,再加上司望实力强悍,他们早就也死在了简子晏的手中,因此他们对简子晏恨之入骨。
最后司望被认回了家族,简子晏眼见着要失去一切,他孤注一掷地起兵逼宫,在杀掉昏庸无能的老皇帝之后,司望及时赶到,将他当场击毙在大殿上。
这就是简子晏最后的结果,他汲汲营营一辈子,还是失去了一切,含着屈辱和愤恨死去。
【简子晏看完全部,第一个反应不是沉思该如何改写,而是冒出了闪亮的星星眼。
简子晏:“这次的背景在整个宇宙?真的是整个宇宙?那得有多少原谅值啊!”
419:“……比起这个,你不应该先考虑一下,怎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吗?”
在剧情中,司望会将他当场击毙,这时候他已经对简子晏恨之入骨,怎麽会放过他?
简子晏跟没听到一样,还在喜滋滋地计算:“如果一颗星球有十亿人,全宇宙会有多少颗星球?他们如果每人给我贡献一分原谅值……嘿嘿嘿。”
419:……不想和这个财迷说话。
简子晏也不管他,直接去看自己这个世界的模样。
五官在他自己的基础上又有了改动,不像上个世界的清隽如竹,此时他长眉斜飞入鬓,眼睛张扬而妩媚,如一朵盛开的凤凰花,夺目得让人忍不住忽略其它,好一个瑰丽明豔的美人。
简子晏满意极了,他打个响指:“放心小九,跟着哥有肉吃,我準备好了,开始改写吧。”】
【在虚空中浮现的键盘上,简子晏开始打字:他为了能在权谋倾轧的家族中活下来,隐瞒了自己Omega的身份,以及他自己就是个精神疗愈师……】
在系统的自动调节下,简子晏原本的B级精神力自然升到了S级,连带着精神疗愈师的等级也升为了最高的五级。
世界缓沖结束。
“简子晏,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翻身的可能。”
一道紧绷而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隐隐的……恐惧。
第0
26章 篡位的反派Alpha1
简子晏五感恢複,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摁着脖子压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如同附骨的毒蛇,嚣张地啃噬着他的血肉筋骨。
好在痛觉屏蔽瞬间起效,让他只体会了短短的一秒。
简子晏煞白着一张脸,缓缓擡起头来。
金碧辉煌又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在华贵的王座之上,一个身穿皇服的老人仰面倒在上面,喉部血流不止,显然已经死了。
那就是昏庸无能的老皇帝。
简子晏明明身处高处,却被人死死压跪在地上,视野反而比站在面前的人要矮一些。
一个长相温柔漂亮的青年正站在他面前,嘴唇死死抿着,含情的眼睛裏满是怒火及厌恶。
【简子晏:“这就是主角受?真是……难怪司望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愿意为了他对抗原身。不过果然一上来就是这一幕,我还没被主角攻崩了真是有点幸运在身上的。”】
那种模糊了性别的美貌,当得起星际第一美人的称呼。
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白明兮露出一丝不自在,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重的怒火,以及来自后方更强力的施压。
简子晏的双手正被人反绞在身后,以不怕骨折的力道死死压迫着。
他不但没有露出疼痛的模样,反而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明兮,唇边勾出一丝嚣张的笑意。
他伸出舌尖,缓缓舔去唇边滴落的血。
因为他仰着脸,他的表情就毫无保留地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这个残暴自私的谋逆者,这个让整个国家都陷入战火和恐惧的暴君即使被人压制着胁迫到了生命,也仍然目空一切,身跪而心不跪。
这张脸俊美嚣狂,在舔去血迹的一瞬间,爆发出逼人的豔丽,漂亮得不像个Alpha。
那是种浓郁锋利到能杀人的美丽,但又因为他此刻被制的姿态,而掺入了一丝脆弱易碎,当美豔和易碎结合在一起,一时间让看到的人呼吸都忍不住停止。
怎麽回事,为什麽在星际第一美人白明兮的面前,这个暴君……反而更加美丽夺目?
那一剎那绽放的魅力,甚至压过了白明兮,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不止是其他人,连正在逼问的白明兮都微微一愣,但他随即马上就被愤怒淹没。
脆弱?他怎麽会把这个词和这个可怕的暴君联系起来?想想他都对自己做了什麽吧!
想到那些在漆黑无光的密室中度过的时光,那些被迫接纳的气息……这对任何一个普通Omega来说,都是极致到能让人去死的侮辱。
白明兮死死咬住唇,抑制住瞬间变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身体,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他扬起手,沖着这人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看着鲜红的掌印瞬间从这人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来,这人眼裏的痛色也愈浓一层,白明兮心裏才浮现出几分畅快。
随即他又有些忐忑地将目光投向在这人身后控制住他的人。
如果不是司望,他不知道还要被禁锢在密室中,受这个暴君的折磨多久。
虽然他对司望早已芳心暗许,觉得他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良人,但司望一直表现得冷心冷情,对他也不假辞色,一切以计划为重,希望司望不要责怪他的擅作主张……
好在,司望也没有对他的行为说什麽,而是皱着眉,用冰冷骇人的目光盯着简子晏。
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被简子晏震慑到,但此刻他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现在不得不出手控制住简子晏,是髒了他的手。
白明兮放下心来。
他刚要再说些什麽,挽救自己刚才的失控,就听见司望开口了。
他面冷声音也冷,如冰雪和溪流相撞,铮铮清明,十分好听。
“简子晏,你承认你的罪行麽?”
【简子晏:“怎麽回事,剧情裏没有这句提问啊?”
319:“大概是因为世界根据你改写的剧情自动修正了。”】
所有人都以为,以简子晏嚣张跋扈却又不长脑子的性格,一定会想法设法地否认,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然后再找理由反扑。
然而简子晏唇边挂着那抹豔丽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下头颅。
“你们说得都没错,我认罪。”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上密密麻麻的士兵,以及主角攻受都实打实地愣住了。
这,这简子晏怎麽这麽不按常理出牌?
司望眸色暗了暗,声线也下沉一度:“你承认了?”
“没错,我承认了。看见那边的老头没?我杀的,就在你们进来之前,不信的话调监控,过程一清二楚。”简子晏声线华丽,以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这些,就像刚刚去花园裏摘了一朵玫瑰一样随心所欲。
他甚至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强硬地半扭过面孔,对司望高高地挑眉一笑。
“怎麽,都人证物证俱在了,你怎麽还不杀了我,是不敢吗?”
【419被吓得发出超大的滴滴声:“宿主你疯了!不但不给自己开脱,怎麽还挑衅上了!万一他真把你杀了,这个世界就直接判定失败了!”
简子晏:“别吵吵。”】
司望并没有如419所想的一样,被挑衅之后直接一把拧断简子晏的脖子,他瞳孔微缩,定定地望着简子晏没有动作。
这眼神嚣张至极,长在这样一张脸上,美得就像给人下了蛊,让人心甘情愿地沦陷在他的一瞥中。
司望握着简子晏手腕的手指动了动,他骤然发觉,指下的皮肤居然如此细腻温热,哪裏像个上过战场的元帅,连最娇养的贵族小姐,恐怕都赶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司望眼神微微眯起。
“你很希望我杀了你?”
简子晏眼神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他扭过头去不去看司望的眼睛:“怎麽会有人希望被杀?只是现在被抓个现行,你们指望我怎麽办?痛哭流涕地求饶麽?你做梦。”
不对劲。
司望清晰地感觉到,自从被他控制在手中之后,明明行事风格仍然飞扬跋扈,却还是感觉简子晏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对劲,他直觉简子晏是在隐瞒着什麽。
从一无所有的平民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司望十分信赖自己的直觉,这在最危机的时候救过他的命。
正因为这份怀疑,他才没有马上将他杀死。
然而他不杀简子晏,简子晏好像比他还要着急,甚至让他産生一种感觉:在整个大殿上,最希望简子晏死的人,也许正是简子晏自己。
这个想法一出,司望心中咯噔一声,他觉得自己一定漏掉了什麽至关重要的东西。
司望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在他沉思间,其他人可就没有那麽细腻的想法了。
底下有人开始发出陆陆续续的疑问,而司望的迟迟不动,让白明兮原本安定下来的心也再次不安起来。
“司望?你怎麽了?他都供认不讳了,你为什麽不直接杀了他?”
简子晏也在添油加醋:“要杀快点杀,别磨磨唧唧的,这麽心慈手软,还是说你其实是个Omega?”
闻言,司望眼神一利,他扼住简子晏的手臂将他猛地拽起,冰凉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喉间。
只需要稍一用力,这条如毒蛇般狠毒豔丽的生命,就会终止在他手中。
因为姿势,从侧面看几乎像是司望将简子晏扣在怀中一般。
简子晏从来没有过和“低贱的其他人”保持这麽近的距离,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声音冷下来。
“司望,别以为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就可以侮辱我了,我再说一遍,要杀就快点,还是说你忘了苏随安的死?”
苏随安,正是死在简子晏手中的司望挚友。
司望的眼神倏然变得危险起来。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简子晏,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点而朱的薄唇间露出雪白的齿,包裹着声带的皮肤也在司望手中震动。
他也不废话,渐渐收紧手指。
他学的就是杀人的手法,简子晏的呼吸马上就被扼住,本能令他张开了口,缺氧让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脸颊也泛起酡红。
如同濒死的凤凰,那最后燃起的火焰炙热而绝望,又美得令人窒息。┅
但简子晏的眼神中却没有痛苦,反而流露出一丝解脱和……欣慰?
司望心中猛地一颤,居然下意识地收回了力道,同时将他扔到了地上。
大量的空气涌入喉中,简子晏发出剧烈的呛咳,甚至咳出了轻微的泪花。
“你……你怎麽……咳咳咳!”
简子晏没想到本以为必死的结局居然会出意外,他瞪圆了眼睛望向池洲,脸上第一次没有了嚣张,而是盛满了惊愕与迷茫。
“司望!”白明兮惊叫。
司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他对上简子晏的眼神,眸底涌动着几分暗色。
“先将他关进帝国监牢。”司望下令,“我还要调查一些事。”
这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白明兮怔愣片刻,急切地说:“简子晏势力庞大,如果现在不把他杀掉,说不定会有人把他救出去……”
“你对我的命令有意见麽?”
司望淡淡地看向白明兮,却成功止住了他所有话头。
帝王已死,皇室无人,作为擒住简子晏,又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第一贵族的继承人,这个最尊贵的位子,已经是司望的囊中之物。
在此时此刻,没有人能违抗他的命令,哪怕是他白明兮。
白明兮不敢再说话,帝国的士兵也十分清楚从现在开始帝国究竟姓什麽,他们马上上前给简子晏戴上镣铐,将他拖了起来。
“等等!”简子晏这才反应过来,他死死地盯着司望,逼问,“你为什麽不现在就杀了我?他说得没错,你不怕我的部下马上会把我救出去吗?”
白明兮也没想到简子晏居然会赞同他,惊愕地张大了口。
司望不为所动,简子晏越急切地求死,他就越肯定这裏面有问题。
“压下去,等我亲自审问。”
在简子晏不可置信又不甘的眼神中,他被压入了帝国监牢监守最严格的牢房。
戴上的镣铐有压制精神力的作用,不过这一步有些多余,因为简子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B级,完全用不上这麽大的阵仗。
面对被关上的牢门,简子晏还在叫嚣。
“司望你这个懦夫!连人都不敢杀还学别人篡位!真是个孬种!”
当然,没有人理会他,只有为他的胆量心惊胆战的看守士兵。
【看到他居然真的成功脱险,419着实捏了把汗:“我从业这麽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作死的宿主。”
简子晏:“那是你没见识。”
419:“……司望就应该直接当场掐死你。”
简子晏信心满满:“他不会的。在看剧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司望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心地善良,又疑心病重得很,我表现得这麽反常,他不会敢直接杀了我的,而是一定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再做决定。”
319:“那现在你打算怎麽办?他真的会来审问你吗?”
简子晏深沉状:“等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简子晏被关在监牢中,虽然在
司望的命令下,除了必须要住在牢房加戴着镣铐之外,没有人敢苛待他,但养尊处优又唯我独尊惯了,他怎麽肯老老实实地坐牢。
但因为实在没什麽事情好干,于是简子晏的生活重心就变成了三件事。
吃饭,睡觉,骂司望。
“司望!你个胆小鬼!你有种杀了我啊!还缺什麽证据我给你找啊!你在那磨磨唧唧的像什麽样子,你对得起死去的老帝王吗!”
“司望,要杀要剐都随你便,现在虐待我是怎麽个回事?你看看你给我吃的用的,连最低贱的仆人都不稀罕用,你想靠这个折磨我?”
“司望,你这个宇宙无敌大烂人,你抢我身份,抢我事业,还抢我的白明兮……”
这天简子晏正进行着每天对司望的例行辱骂,那扇纹丝不动的大门忽然平行拉开,司望的脸出现在门后。
简子晏没想到司望这次居然真的出现了,愣了一下,随即由下而上打量了他一番。
现在司望身份今非昔比,他穿着做工精致,低调奢华的衣服,立体而深刻的五官半隐在阴影中,半明半昧间,双眸深不见底。
曾经那种简朴却清贵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般沉如山海的气场。
在简子晏打量司望的时候,司望也在打量简子晏。
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多麽奢靡无度,贪图享乐的人,虽然身为元帅上过战场,但是那种刻在骨子裏的骄奢淫逸是改变不了的。
哪怕身处死牢,他也不见紧张,一条腿翘在床边,浑身上下写满四个大字:满不在乎。
简子晏挑着眉,大胆而挑剔地扫视他:“哟,还没来得及登基呢?”
司望不回,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简子晏,缓步向裏面走来。
这几天虽然他人没来,但无数耳目将简子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如实彙报给了他,他知道他都骂他了些什麽。
但那和他眼睁睁看着他骂出来,还是感觉不太相同。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简子晏做下无数罪恶,甚至亲手杀死了他最好的兄弟,但他居然并不想杀了他,反而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司望皱起眉,对自己産生几分厌恶。
简子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见他不说话,对他举起被铐住的双手,嚣张地说:“看着阶下囚的感觉是不是好极了?有种把我解开,咱俩单挑,生死不论。”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谁都知道他简子晏只是个B级,而司望则是精神力为S的顶级Alpha,对于简子晏的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司望就算直接捏死他,也没人能说什麽。
然而司望只是看了看他,说:“你真这麽喜欢白明兮?”
简子晏:?
他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冷笑一声:“成王败寇,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大可以随意炫耀。”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从面前拂过,简子晏眯起了眼,再睁开时,司望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单膝跪在床上,两人距离极近,一只手正如当日在金殿上,死死扣住了简子晏的脖颈。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麽?”司望的声音如冰凉的蛇信,缓缓刮过简子晏的皮肤,“你喜欢白明兮?我看分明是看中他S级精神疗愈师的身份。”
简子晏沉默片刻,正当司望以为他被他说中时,他却倏然笑了。
“我骂你那麽多句你都无动于衷,原来死穴居然是白明兮?”他眼波流转,眼神似讥讽又似傲慢,“没错,我是想利用他,谁都知道一个精神力为S的精神疗愈师代表着什麽,他可能会成为帝国如今唯一一个五级疗愈师,难道你对他心动就没有这个原因?装什麽僞君子。”
司望不言,看着简子晏继续嚣张发言。
“但我的确挺喜欢他,那麽一个美人,谁见了不喜欢?否则我又怎麽会特意把他关起来?他都告诉你发生了什麽吧,在你之前我已经和他发生了那种关系,你是不是嫉妒得想要杀了我?”
他全然不觉,顶着这样一张脸说别人美人,有种十分诡异的违和感。
不过这不是重点,司望虽然为人冷漠,但毕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Alpha,他当着他的面说出曾经和白明兮有过什麽,这是个Alpha都忍不了。
然而司望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被激怒,他冰冷而探究的目光落在简子晏脸上,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你在故意激怒我。”他冷静地说,“从那天开始,你费尽口舌,就是想激怒我,然后让我杀了你,为什麽?”
简子晏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晦涩,随即他又露出那种极尽张扬的笑容。
“我都说过了,成王败寇,除了死我还能怎麽办?还是说简家费心巴力找回来的,就是这麽一个心慈手软的玩意儿?呸!没种。”
司望的手稳稳扣在简子晏的脖子上,仍然不为所动。
比这更难听千百倍的话,他都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简子晏说的这些,对他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但是简子晏似乎真的认为这样说很恶毒,他挑衅地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是在等着司望一狠心,捏断他纤细的脖颈。
司望沉静的黑眸望着他张扬的眼睛:“简家虽然不是你的生身家族,但他们抚养你长大,给了你如今的权势和地位,你居然能狠心杀死你的父亲和二叔,你是个怪物麽?”
听到简家,简子晏的眼神沉了沉。
“他们挡住我的路了,死是他们应得的结局,何况谁说我现在的地位是他们给的?明明是我靠自己挣来的。”简子晏不闪不避,说得坦然无比,“本来我以为,就算我不是他们的亲生,他们也会支持我杀了老东西篡位,毕竟只要我成功了,自然少不了他们好处,但他们居然妄图把我整垮,他们活该。”
“你!”司望的黑眸中终于浮现出几分怒气,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他们养了你二十一年!你怎麽下得了手?难道你的眼裏就只有权力麽?”
“没错,只有权力才是真实的,什麽亲情友情,都是下等人幻想出来满足自己的玩意儿罢了,我不屑要。”简子晏直直地盯着他,“司望,你是第一天知道我麽?居然会问出这麽幼稚的问题。”
司望的眼神突然冷静下来,明明没有刚才的语气激烈,却让人感到冰寒笼罩。
“那苏随安呢?他只是一个少校,他也挡住了你的路麽?”
听到这个名字,简子晏的眼神幽深下来。
少校苏随安,同样出身帝国贵族,三个月之前被简子晏带上战场,那个时候司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担心简子晏会对苏随安不利,本不想让他去,但是苏随安说起码现在明面上简子晏还是帝国元帅,他不能抗命,最后还是去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当着百万军士的面,苏随安被简子晏抛出星舰,独留他一个人面对虫族大军。
尸骨无存。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简子晏居然会如此不加掩饰地宣洩恨意,行事嚣张得令人发指。
苏随安死得惨烈而突然,苏家悲痛欲绝,原本还在简子晏与司望之间摇摆不定,这件事发生之后立刻倒戈向了司望,成为一大助力。
“苏随安无所谓,但他身后的苏家太讨厌了。”简子晏说,“你当我不知道他们和你瓜葛着麽?我看他不顺眼,杀就杀了。”
司望沉沉地望着他良久,吐出四个字。
“不可理喻。”
他心中那丝本不应该出现的绮丽与柔软,在这番对话下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怎麽会认为一条毒蛇有着可爱的一面,从而觉得他有难言之隐?
也许简子晏的求死就是如他所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败给别人罢了。
更何况那个别人是他司望,在简子晏的眼中,是夺走他一切的人。
司望眼中的探究退去,蔓延上来的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我不会让你这麽容易就死的。”他缓缓下床向后退去,黑暗一点一点地吞没他的身影,“简子晏,我要让你受尽折磨,直到你忏悔自己沾上的鲜血。”
听到他这麽说,简子晏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猖狂的大笑。
“司望,记住你说的话!你尽管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些什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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