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纪春朝陪缪跋下棋,带他去宫外看风景,吃小吃,带他感受从未感受过的关心,缪跋表面冷淡,背地里命人拔掉嗜血花,填平血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纪春朝见时机成熟,收拾好行李,准备向缪跋辞行。
缪跋满脸阴鸷:“你要走?没有孤的允许,你不能走。”
“陛下,你留不住我,眼下陛下身体健康,大晋风调雨顺,我还有我要做的事,只求离开。”
缪跋露出初见时的狠戾,命人捉住纪春朝,纪春朝轻轻一跃,飞至半空:“陛下,我说过,你留不住我。”
缪跋转身拔剑,一剑刺中身旁的侍卫:“你走了步,孤杀一个。”
“陛下,你不该这样,遵循你的内心,你其实不喜欢杀人。”
又是一名侍卫倒地。
纪春朝只得留下,改变缪跋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天,纪春朝刚醒,伺候的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一早杀了二十多人,那些人全是在宫中偷偷设立神龛的,纪春朝找到缪跋,一掌劈在缪跋胸口,被龙气所伤两败俱伤:“为什么要杀他们,人寄希望与神佛何错之有?”
缪跋舔干净嘴边的血,冷笑:“求神?拜佛?有用吗?孤自打记事起,每天每夜求神佛救我,可有神佛回应?”
“那你也不该杀人。”
“他们运气不好,撞上孤心情不好。”
纪春朝的改造以失败告终,缪跋命人关押纪春朝,并警告,若是纪春朝离开,所有宫人都得死。
入夜,赵元鹿和师叔出现,皇宫天牢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师叔以傀儡符变出假的纪春朝,强行带走纪春朝,并告诉他,皇宫的事由他和赵元鹿来解决。
师父早已出关,对于师叔和赵元鹿所做之事表示支持,并罚纪春朝闭门思过。
那傀儡符所变的纪春朝于第二日清晨死于天牢中,缪跋当场发疯,下令杀死天牢所有犯人与守卫,赵元鹿及时赶到,用幻术迷晕缪跋,暂时救下所有人。
赵元鹿与师叔开启轮流讲道,缪跋睡着进入他的梦,在梦里变幻出国泰民安景象,梦里缪跋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死后被后人称赞;在缪跋醒来时讲述人间大道人间真善美,几乎不给缪跋喘息的机会,半幻半醒对他进行灵魂冲洗。
一连半个月,缪跋似乎变了个人,真如梦里那般做起皇帝该做的事。
师父设下禁制,纪春朝离不开门派半步,纪春朝看着师父几乎一夜间虚弱的身体,很是担忧:“师父,您怎么了?”
“无妨,你记住,不得下山,未来五十年,不得下山一步。”
“为什么啊师父,我想下山找师兄。”
“不可!”师父突然严厉,咳嗽间带出血沫,“为师要你发誓,若你离开半步,为师不得好死!”
纪春朝跪下不肯发誓:“师父,我听您的,不下山。”
“发誓。”
纪春朝猛磕头:“我发誓,若我下山,遭雷劈而亡。”
“以为师的名义发誓。”
纪春朝死咬牙关,咬到嘴唇出血,磕到头破血流,师父气极攻心晕死过去。
深夜,纪春朝跪在祖师灵位前,迷迷糊糊眼前一阵强光,强光中,纪春朝看到师父日夜不吃不喝观星相,费心费力推算出纪春朝便是荧惑星。
师父以大半生灵力催动星相,让荧惑星改变轨迹,远离紫微星。
光圈变大,纪春朝看到前世,前世他是一个小药童,无意与一头九色鹿成为好友,他采药,九色鹿为他领路,护他周全。
他的邻居是一个猎人,猎人有个儿子,名缪跋,某次缪跋无意发现九色鹿,追去山上,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跟丢,缪跋需要九色鹿的皮和角卖钱,用来医治他的老母亲。
直到一次,缪跋碰到纪春朝,向他询问九色鹿的去向,纪春朝指向相反方向,缪跋追过去,被野狠袭击,瞎了一只眼,耳朵失去一只,腿也在逃跑过程中摔断,老母亲因无钱医治病死家中。
后来,九色鹿突然消失,药童也长大成人,成年后的纪春朝赚的钱一半给缪跋,采的药多数交给缪跋治伤,他对当年的事愧疚不已。
终于,在纪春朝的多年医治下,缪跋终于能重新站起来。
站起后的缪跋做的第一件事,跟着纪春朝去到山上小木屋,从背后偷袭,一棍砸死纪春朝,纪春朝并没有当场咽气,而是在看清缪跋的脸后,很轻的笑了下,说:“是你啊,这下我不欠你了。”
缪跋逃下山,纪春朝独自咽气。
“原来是这样,注定与缪跋不死不休……”纪春朝拜谢祖师爷,跑去找师父,他知道,他的前世并不怨恨缪跋,可命运天定,不由他。
师父身体越来越虚,“既然你已知晚,那便留在山上,待五十年后,缪跋魂归地府,你们这定世的羁绊断开,往后你必定平安无虞。”
“师父,若我接近缪跋,我坚守本心,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你能坚守本心,却不能左右帝王的心,自古帝王无真心,若荧惑星与紫微星相碰,两星皆亡。”
“师父……”
“为师有责任庇护你……”
赵元鹿放弃第一次飞升机会,与江月闲以国师的名义待在皇宫,一待就是三年。
这三年,荧惑星远离紫微星,缪跋一天比一天正常,大晋百姓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心。
江月闲曾问过赵元鹿放弃飞升是否后悔,赵元鹿说不悔,若是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成仙又怎样。
一直到第四年,番邦献上一头九色鹿,缪跋在见到九色鹿当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找一个人,一个叫纪春朝的人。
醒后的缪跋命人抓起赵元鹿和江月闲,将他们关进水牢,于此同时,赵元鹿迎来第二次飞升,雷劫来的很快,雷劫一共三天,赵元鹿脚几乎不能碰到地面,与江月闲告别后冲出水牢前往提前准备好的应劫之地。
三天后,缪跋亲手推翻后土娘娘神像,指着上苍辱骂天帝,不顾劝阻,在祭天那日,写大量辱骂上苍的字副烧在供奉炉中,整个上界,回荡着缪跋的辱骂声与凡人的哀求声:“狗屁神仙,若无凡人供奉,你们算什么神仙,求神不如求己。”
凡人哀求,求的却不是神,而是求皇上救救他们。
上界一众神仙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天帝当场下令降下神罚。
柳不破开启天眼,窥见天机,洞悉天罚,第一时间通知门派各处弟子带领人们躲进山中避难,同时给纪春朝下禁令,禁止他离开门派半步。
送走师父,纪春朝瞬移至后山,那里有一个天然山洞,纪春朝用最短的时间准备两副石棺,他知道他回不来,那两副石棺中间开桥连接,一副放着他的衣物,另一副放着他的佩剑,他把对师兄的心意封进石棺,连带着那半块玉璜,墙上,刻满他对兄师不可言说的思念,一座活人墓,盛不下纪春朝的情意。
若有幸能回来,一定要亲口告诉师兄,他喜欢赵元鹿。
若是不能,也算与师兄死同穴。
离开时,他在山脚的一块石头上刻下三个字:“望马山。”
江月闲接到柳不破传令时,第一时间庆幸赵元鹿早一步离开,皇宫内,江月闲找到缪跋,与他厮打成团:“天罚将至,赶快下令,所有人往高山躲避。”
缪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天罚?那便来!”
江月闲跑到大街上劝说人们往高山跑,无人信,江月闲大喊:“不出半日,洪水将淹没整个大地,大家听我一言,往高处跑。”
无人信他,老人指指天空:“这日头大着呢,快月余未下雨,哪里来的洪水。”
远方传来急促铜锣声,有人在喊:“决堤了决堤了,大家快跑!”
须臾,洪水如猛兽张开巨大的嘴往前翻腾,每一次合上嘴,吞噬一片房屋、农田、惊慌失措的人。
江月闲一手拎起一个孩童跳上房顶,脚下的房子摇摇欲坠,哭声、喊救声淹没在洪水之中,江月闲只能尽自己的努力救着在天罚面前毫无无抗的人们。
皇宫内,缪跋面对着洪水,提剑指着上天,骂天帝无情无德,洪水很快吞噬整个皇宫。
柳不破命人打开神隐派大门迎接逃难的人们,可洪水并没有退散的意思,依旧上涨,纪春朝站在最高的山顶,看着山脚下的汪洋,他的师父在帮伤者治伤,他的同门在民间救人,师父告诉他,这是天罚,天帝要人界彻底消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师兄赵元鹿即将飞升,幸免于难。
纪春朝想起曾在街上卖包子大娘塞给他的包子,想起他和赵元鹿捉妖时人们对他们的感谢,于天帝而言,他想清扫一切对仙神不敬式的存在,对纪春朝而言,那是人,是生命,是鲜活存在过的。
惊雷四起,暴雨倾盆,神隐山坚持不了太久,纪春朝毅然踏进门派禁地,拿起祖师传下的神器造化玉碟,玉碟在他的灵力催动下天启容天界,半空出现巨大旋涡,洪水中的活物被吸进旋涡中,纪春朝托举造化玉碟,站在高山之上,如真神降世。
天道盛怒,天帝见此,降下八一道天雷,道道劈向纪春朝。
赵元鹿瞬移至纪春朝身边,“春朝!”
他飞扑上前,替纪春朝挡下一道天雷,纪春朝嘴角全是血,厉声喝止:“师兄,这时候你应该已飞升,你为什么会来。”
赵元鹿全身是伤,雷劫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周身仙气证明他已渡过雷劫,现下要做的是去飞升台报道,纪春朝颤抖着声音:“你应该去往飞升台,师兄,你傻不傻,飞升不易,不要任性!”
天界界规,受完雷劫必须第一时间报道接受神官赐仙牌仙籍,赵元鹿已平安历劫,此时不报道视为放弃。
“不重要,跟你比起来,成不成仙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