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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单曲循环

腺体沉睡 长笑歌 3674 2024-12-10 15:53:50

一场磅礴大雨砸得空气中全是尘土熟透的味道,季回轻轻嗅了一下,闻到身边飘来若有若无的酒气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只剩他们两个。

而没有第三个人在中间斡旋,他连头都不敢抬。

他怕景樾问他当年为什么欺骗,怕景樾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怕景樾用更难听的话来定义他……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

“景师兄,那我先——”

话未出口便被景樾打断,犹如钳子一样的手指紧紧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地库的承重柱上一甩。

高大的身形立马压上前,景樾手中没刻意收着劲儿,他捏着季回的下颌用力掰去一侧,露出后颈印着玫瑰印花的隔离贴。

浅红色的玫瑰花瓣大开着,既张扬又讽刺。

“贴隔离贴,是腺体已经被咬得不能看了?”

隔离贴,被大家戏称为“事后贴”,隔离Omega信息素时不怎么管用,用来遮挡事后咬痕时却非常合适。

季回僵直身子,下垂的眼尾处拉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细纹,他的睫毛太短了,不足以阻挡景樾锐利的视线。

其实从酒店见第一面开始,景樾就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景樾才不是这种浑身带刺的性子,他自身强大,故而温柔从容,且很会照顾他人情绪,不论谁与他相处都会觉得很舒服。

季回心知肚明景樾为什么这样对他,五年过去,景樾也有理由变成任何样子。

于是他只是苍白地解释了一句:“没有,是快到……”

快到发情期时,也是要贴隔离贴的。

“吱——吱——吱——”

接连几声刹车,一辆黑色大众从地库入口开了下来。

许是觉得两人姿势奇怪,从旁路过时,司机好奇地往这边看了眼。

景樾突然放手,后退一步保持着疏远礼貌的距离。

他扫了眼季回下巴上的红色指印,偏头移开目光,掏出手机用力按了两下。

“抱歉,我喝酒了,有些失态。”

季回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景樾才不会因为酒精而失态,他的信息素本就是浓郁的红酒。

“我没法送你回家。”

季回一愣,“好,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等等。”景樾手臂一抬,将季回困在胸前,方才让人觉得礼貌的距离感又瞬间消失,“我看了几款打车软件,都需要排队,现在叫不到车。”

季回一直低着头。

打不到车,所以呢?

“有人能来接你吗?”

季回摇了摇头。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景樾语气缓和许多。

“你现在住哪里?”

季回含糊回道:“在……大学城附近。”

景樾了然:“外租公寓?”

“……”季回没回答,算作默认。

“太远了,你自己没法回去。”

季回继续沉默。

景樾盯着季回的发顶看。

他太了解季回了,季回是一个不太会主动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也或许起初表达过,但无人在意他,久而久之便不再外露。

“先去我家。”

“不不不!不用了!”季回吓了一跳,“我自己回去就行,也不是很远。”

景樾没在商量,他像拎东西一样拎起季回的卫衣帽子,把人揪进电梯里。

“你好像很紧张。”他按下12层的按钮,盯着电梯门模糊镜像中的人影,“不用想太多,我们分手的过程并不算愉快,导致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你大可放心。”

季回连忙解释:“没有,只是怕打扰到景师兄。”

电梯里红色数字不断跳动,景樾看了会儿,淡淡开口:“算不上打扰。”

季回这会儿还有点懵,心里想着景樾刚才的话。

他们分手的过程何止不算愉快,那是他单方面的欺骗。

他追景樾时就目的不纯,离开那天连“分手吧”三个字都没体面说出,便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叮——”

电梯门朝两边打开,季回抬头看去,12层只有一户,出了电梯便是入户大门。

景樾走到门口开锁,随着“滴”的一声,全套智能家居开启,窗帘自动拉合,换气空调开始工作,玄关的电子屏幕发出机械女声。

“欢迎回家,为您自动播放歌曲《the first love》,这首歌您在过去一年里单曲循环过六——”

景樾面不改色往电子屏上点了两下,一首歌连前奏还未开始便戛然而止。

那是季回做实验时经常听的一首歌。

季回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到以为景樾忘不了他。

单曲循环六次,或许是哪天恨他时才翻出从前的歌单听了会儿。

“啪!”

这一声似乎带着怒气,玄关柜摔上,季回脚边被丢了一双拖鞋。

看着那双露脚趾的凉拖,季回一时没敢动作。

他不能脱鞋,他不想在景樾面前暴露自己最难堪的事,这件事最好等他死了再叫景樾知道,目前的他,还无法平静地面对景樾异样的目光。

那边景樾已经换好鞋子,直起腰看他一眼,“怎么了?拖鞋是新买的,没人穿过。”

季回干巴巴道:“我不想换拖鞋,我能不能擦一下鞋底,如果弄脏地板的话,我也可以把地板擦干净。”

“随便。”景樾丢下两个字,边脱外套边往里走。

季回在玄关站了会儿,走到离他最近的卫生间,找了把刷子将鞋底刷干净,又取了拖布把地板上的脚印擦掉。

做完这些,他直起身子,透过镜子同门口的景樾对视一眼。

景樾道:“我要洗澡。”

季回慌忙跑出去。

“你睡那个房间,换洗衣服在门口的柜子上,换不换随你,但不能穿鞋上床,我先洗。”说完,浴室门被景樾关上,季回甚至听到落锁的声音。

他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直到里面响起淅沥水声时,才慌不择路逃回景樾给他指的房间。

柜子上放了一套深蓝色棉质睡衣,季回展开看了眼,睡衣很大,应当是景樾的尺码,他捻起领子闻,鼻尖萦绕着清新的柠檬味道。

他有些失望,或许这衣服上有景樾的信息素,可他却丝毫闻不到那股红酒香。

景樾洗澡很快,不过十分钟,季回便听见锁被拧开的声音。

景樾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抱着睡衣的季回时,他十分突兀来了句:“主卧花洒坏了,还没换新的。”

言下之意,并非故意想跟季回用同一个浴室。

但在季回看来,这句解释有些多此一举。

这是景樾家,景樾想用哪个浴室都可以。

景樾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不怎么明智的事,他面色不霁,什么都没说便转头回了房间。

季回连忙抱着睡衣钻进浴室。

热水关了没多久,里面水雾正盛,季回走到镜子前,将模糊的镜面擦出能照人的一小块。

他揪起隔离贴一角,轻轻撕下来,贴了几个小时,后颈已经被捂红了一片。

他又弯下腰去,接了点凉水打湿手心,覆上去搓了搓,触到那条明显的疤痕时,搓洗的动作慢下来。

没有腺体隔离贴的遮挡,那些陈年旧伤暴露在空气中,季回看不到,但他曾无数次拿起手机拍照,然后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夜晚。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景樾戴着骨传导耳机,电话那头程思齐的大嗓门轻微外泄。

“一晚上眼睛就跟长斜了一样,是不是心里告诉自己别看就越往那边看?说要走的是你,一看下大雨又立马掉头回酒店的也是你,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景樾还在懊悔刚才做的那件幼稚至极的事,他不悦地夹起眉头,“别多管闲事。”

“这事我还真就要管了。”程思齐忙着把自己老婆的衣服圈在床上筑巢,忙活了一阵才重新拾起电话。

“景樾,你当时那难受劲儿我可是一点没落全看在眼里,你也别墨迹,给我个准话,要想和好的话,我来帮你,怎么样?”

“和好?”景樾那语气仿佛听见程思齐给他讲了个笑话,“你会跟捅你一刀那个人和好吗?”

程思齐没在乎景樾的比喻,“那不一样啊,捅我一刀那人我要么过两年就忘了,要么直接捅回去,你要是能做到这两样,我还管你干嘛?”

程思齐的话戳了景樾痛点,他毫不犹豫掐断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把耳机薅下来往桌上一丢。

“哐当!”

浴室里发出一声巨响,景樾动作一顿,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事!没摔东西!”季回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看着手里的玻璃瓶。

他脱去假肢后矮了一截,只好找了个塑料凳坐着洗,伸手够洗发水的时候滑了一下,人从凳子上摔下来,幸好洗发水瓶子没叫他摔坏。

季回看了眼门外若隐若现的高大人影,再三保证:“真的没摔坏东西,摔坏了我会赔偿的,你放心。”

话音刚落,外头的人便转身离开。

季回忍痛爬起来,随便冲了两下便关了花洒,擦干净腿后坐在门口穿戴假肢。

他的一双小腿是从腿肚处断掉的,断面并不平整,于是手术时又往上截去一块。

这样一来,假肢的接受腔位置比较靠上,正好卡在膝盖处。

刚刚穿戴假肢那段时间里,季回像个初学走路的幼儿一样不停摔跤,摔得多了,才终于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固定好假肢,季回把浴室里打扫了一遍,重新贴了张隔离贴,套上自己的运动鞋才敢出门。

景樾正在冰箱前找东西喝,听到开门声,他朝季回那边望去。

季回身上穿着他的旧睡衣,宽松的衣裳显得身子更加单薄,潮湿的头发搭在额前,唯一不协调的地方是脚上那双运动鞋。

其实季回并没有令人惊艳的长相,五官甚至不如景樾出众,但他看上去太干净了,皮肤冷白,眼睛炯炯有神,鼻尖靠右的地方长着一颗小痣。

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人身上的每一颗痣都是在提醒对方——吻这里。

景樾每次都照做。

季回朝他点点头,“我回房间了,谢谢你,景师兄,晚安。”

卧室门合起,景樾眼底瞬间结冰。

他承认自己有些小心机,怕自己被季回的信息素影响,所以先去洗澡,又在洗澡时故意留下信息素试探季回。

可季回并未给出半点反应——刚刚被alpha标记后的几天里,是无法闻到其他alpha信息素的。

季回在骗他,不是什么发情期。

季回被一个他不知道的alpha标记了,而碍于隔离贴,他无法闻到那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也无从得知那个alpha的任何信息。

“叮叮——”

卧室,季回掏出手机,点进许久没看的群聊,班级群里正在讨论今天的寿宴。

【孟一:得有上百桌吧?比我结婚的时候多多了。】

【邹鑫鑫:哪有上百桌,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夸张,还有,你结婚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国外,饭没吃,份子可都随了啊,别不知足。】

【齐耀阳:唐老师带的学生确实挺多的,咱们好像是最后一届吧?前头还有好多呢,最厉害的是景师兄那一届。】

【孟一:最厉害的是景师兄那一届没错,景师兄也回舟大任职了,好像要参加唐老师的新项目。】

【孟一:我还有那个文件呢,关于腺体移植什么的,果然我这种连研究生都没考上的学渣,看不懂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群里其他人对新项目来了兴趣,纷纷要孟一把文件发出来看看。

五分钟后,孟一还真往群里发了一份文件。

季回第一时间将文件下载打开。

新项目的确是人造腺体移植,这跟景樾的读博方向也高度重合。

在季回看来,不是景樾参与了唐老师的新项目,倒像是唐老师加入了景樾的研究课题。

季回退出文件后扫了一眼最新消息。

【邹鑫鑫:听说景师兄回国,是家里人给安排了相亲对象,他是回来结婚的。】

【孟一:群里还有那谁呢,聊点别的吧。】

【邹鑫鑫:有就有呗,都分手了,还不让景师兄结婚吗?】

【邹鑫鑫:再说了,他连景师兄都敢甩,他还怕我们说?】

邹鑫鑫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群里瞬间安静下来。

季回重新打开文件保存在手机,直接退出了群聊。

做完这些,他关掉卧室灯,摸黑走到床边坐下,就这么在黑暗中坐了一夜,直到打车软件给与响应,凌晨三点五十分时,他悄悄离开了景樾的家。

于是等景樾醒来,季回那间卧室大敞着门,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早已没了人影。

景樾盯着空荡荡的卧室看了很久,他走到床边,从床沿下拉出一个显示屏,在上面点了两下。

【智慧床垫提醒您,您昨夜的总睡眠时间:0,深度睡眠时间:0,浅睡眠时间:0。】

季回一夜没睡。

【作者有话说】

关于假肢的内容,会尽量往更严谨的方向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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